第六章黄雀
女子进监牢此生无望,这是一个常识,统治者对于女子的刑罚既卑鄙又下流,远不是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能比拟的,唐初的陈贞硕造反,她战败之后所遭受的刑罚,根本就不足与外人道,葛秋烟和刘凝静不同,她对自己的身体还是非常重视的,哪怕是为了弥勒也不愿意轻易受辱。 所以在救援刘凝静的事情上,她是最上心的一个,明知道对岸的那些锦缎不可能换回刘凝静她依然想试试。 月出东山,河水无言,葛秋烟松开了手掌,两只萤火虫闪烁着黄绿色的光芒仓惶逃走,因为不喜欢和那些粗人混在一起,所以大松树下,只有葛秋烟一个人,丫鬟不知道去了那里,不过葛秋烟并不在乎,梅香就该在附近才是,自己独处的时候,不喜欢身边有人。脚下的粗瓷大碗里装着一碗米饭,这是今曰的晚餐,只是自己没有半点心情下咽就是了。 低声呼唤了两声梅香,却无人应答,一股寒意猛地涌上心头,呛啷一声,腰间的长剑就募然出鞘横在前胸,脚下快走几步,走到桥头,她的心就不断地往下沉,守在桥头的那些汉子已经全部脸色发青倒在地上,口鼻间有大量的白涎流出来,那个胖和尚坐在一块石头上,身边站着一个浑身破烂的道士。 “别挣扎了,云峥既然要杀你,你真的无路可逃,当初他也打算用夹竹桃毒死我的,只是后来良心发现,觉得和尚不是坏人,所以就没有下手,现在他既然已经下毒了,那些人没救了,他要杀的人到目前为止没有不成功的。” 葛秋烟看到自己的丫鬟梅香还在抽搐,果断的一剑挑开她的咽喉,血液飚飞出来,梅香却仿佛很享受,脸上痛苦地表情消失了,脖颈间冒出几个泡泡,就寂然不动。 寒林的剑毒蛇一样的刺了过来,葛秋烟勉力格开,自己不是这个恐怖的道士的对手,听到吊桥上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她想斩断吊索,只是在寒林一剑紧似一剑的逼迫下,根本就无法如愿。 五沟瞅着葛秋烟在寒林的剑下左挡右支狼狈不堪,小声的说:“你醒悟的太晚了,看在你我都是信徒,帮着你拉住寒林盏茶时间,你却不知道珍惜……” 云峥从来都不会怜香惜玉,当他到达战场的第一时间,就下令彭九和梁楫围攻葛秋烟,寒林自持身份,抱着剑离开战团。 彭九现在对这些婆娘非常的小心,上一次子孙根差点断掉,所以这一回他不求伤敌,只求自保,一把横刀舞的寒光闪闪,只能在一边扰乱葛秋烟的视线,好让梁楫的锤子能够找机会重创这个婆娘。 云峥不愿意再等,弩箭开始攒射,当一支弩箭贯穿了葛秋烟的小腿的时候,这场毫无意义的战斗就结束了,彭九费力的用刀背敲在葛秋烟的手腕上,打掉她手里的长剑,准备扑上去按住她让人来捆绑的时候,却不防葛秋烟另外一条腿在地上猛地一蹬,身子凌空飞起就要投崖自尽,梁楫的铁锤头崩了出去,指头粗细的铁链子缠绕在葛秋烟的小腿上,又把她生生的拽了回来。 眼见大局已定,云峥笑着对五沟和尚说:“你就是一个走霉运的和尚,不管到了那里都是吃苦受罪的命。” 五沟双手合十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云峥搀扶着五沟往庙里面走,其余的军卒开始收拾满地的尸体,寒林坐在寺庙的门槛上对五沟说:“你面前有饭碗,你怎么没吃下了药的饭食?” 五沟给寒林施礼道:“五沟不才,向来贪嘴,可是这张嘴却非常的刁,盗匪能把糙米蒸出香甜气息,实在是难得,想到云峥的手段,贫僧还是继续饿着比较好。道长能赤手空拳的从凌云渡对面爬过来,贫僧佩服之至。” 寒林白了云峥一眼,再看一眼不远处黑漆漆的悬崖,此时也感到一阵阵的脱力。 五沟被人家打的很惨,全身上下到处都是伤痕,寒林的肋骨也出了麻烦,所以这一僧一道吃了一点食物之后就早早的去睡了。 那些侥幸没有饭吃的商贾也活了下来,千恩万谢之后,就帮着军卒清理寺院,尤其是那口被下了毒的水井。 猴子,憨牛拿着云峥的官贴连夜去了利州,同行的还有陆家的老管家,按照云峥的吩咐,这些盗匪的人头是可以分拆开来卖掉的,陆家,黄家,郑家也购买了不少,用来买人头的东西就是这里的丝绸,果然如同云峥所料,只要有让家中子侄入仕的机会,这些人绝对不肯放过。所以在此时,整支商队里的绝大多数货物其实都是云家的。 灯下看美人自然倍显娇媚,尤其是香汗淋漓的美人更是让人心动,心动的自然是男人,不管是梁楫还是彭九都在大咽口水,只可惜只能看不能碰,甲子营对银辱这一条看管的非常严,一旦犯错,全家就会被赶出甲子营,云峥想有一支能战斗的猛士,而不是带着一群猛兽肆虐人间,这样的事情依然有悖于他的道德观。 “你的下场和刘凝静一样,都会被送到张方平手里,这样一来,赵公山和窝牛山的案子就可以消案啦,甲子营也从此落得一个清静,我们从来都没想着和谁结怨,是你们步步紧逼才造成这样的后果,否则,你就算站在我面前我也没兴趣去抓你。 好好地活着吧,你放心,甲子营很干净,不会有人占你便宜,但是到了张方平那里我就说不好了,如果你想自杀,最好是在我交差之后。 我不想问你们弥勒教的事情,一句都不想问,只要弥勒教不来找我,我们就相安无事,目前我只对金钱感兴趣。所以你就不要在我面前装出一副三贞九烈的模样。” “赵公山是你攻破的,赵三炮是你杀的,刘凝静也是你抓到的,是也不是?当初攻击窝牛山的是黄胄,攻击更加危险的赵公山的人就是你吧?”葛秋烟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云峥,咬牙切齿的问道。 “确实如此,你说的那些事情确实都是我做的,赵公山上积累的财富很多,我看的眼红,恰好我也有些麻烦需要赵公山配合一下,所以……” “所以你就灭掉了赵公山?你可知在黄胄的攻击下,窝牛山的妇孺无一逃脱!” 云峥沉默了一下,嘬着牙花子说:“官兵捉强盗而已,不管从那一方面来说我都是正面人物才对,到了你的嘴里,我怎么就成了无恶不作的恶棍了! 你不是也以杀人为乐吗?就在上午你不是还送给我六颗人头吗?那些人好像也是无辜的,你不能自己杀人杀的不亦乐乎,到了自己头上就怨天怨地的,赵三炮也是这个德行,按照我的看法,你即使遭受最恶毒的刑罚也不为过,黄胄全家也有妇孺,不是也被你杀光了吗,所以,闭上嘴,让我拿你去领功劳,到了他们手里你再死不迟。” 最讨厌这样的人,自己把痛苦施加在别人头上的时候,认为是天经地义,等到自己遭受不幸的时候却想着别人应该把自己当人看。不管是不是美女,看了都让人想作呕。 全体安顿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云峥没有休息,坐在昏黄的油灯下细细的安排后面的行程,佛祖悲悯的看着这个勤奋的少年,看着他在夜色里踌躇满志,不管是走褒斜道入长安,还是走祁山道进秦州,自己最后的目的地依然是银星和市,衡山之地也是大宋的伤痛,就是这座山,几乎流尽了秦凤路百姓的血。 可以想象一下,一个种地的农夫周围有两个强悍的强盗存在,一个叫做西夏,一个叫做吐蕃,他们时不时的会抢走农夫的妻子,孩子,牛,粮食,甚至是他身上最后一件遮羞的衣服。 这天生就是一种悲哀。 云峥最后在陇右之地划了一条直线,他决定走一趟吐蕃头人的领地,最后绕个圈子到达银星和市,既然是开拓商道,就不能匆匆而就,而应该一步一步的走出商道来,梁家,陆家的商队都有老人在,有些人早年间走过这里,对陇右的吐蕃人很熟悉。 最后云峥还是决定走秦州的祁山道,如果能到达战乱不休的河湟地带就能真正的和吐蕃头人有联系,只是不知道他们尊敬商贾的传统还在不在,云峥不由自主的小声说出来。 “不妥当,吐蕃人各成部落,互不统属,党项、吐蕃,风俗相类。其帐族有生户、熟户。接连汉界,入州城者,谓之熟户;居深山僻远,横过寇掠者,谓之生户。其俗多有世仇,不相往来;遇有战斗,则同恶相济,传箭相率,其从如流。虽各有鞍甲,而无魁首统摄;并皆散漫山川,居常不以为患,你这样的庞大的一支商队,想从青塘借道而入银星和市不妥当。” 一个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云峥的后背一紧,不过很快就放松下来,回头看看靠在大门上睡着的梁楫,就朝佛像后走过来的一个中年文士拱手道:“愿听高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