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6 东京之夜（七）
监测屏幕上，红色的心形符号，一闪一闪。 梁胖子立刻展开紧张的救治，各种复苏的药物被注入，支撑这藤原谷生脆弱的心脏。 此时不同于手术中，如果手术中应用这些药物，会适得其反。 胖子平时苦练的基本功此时展示得淋漓尽致，他的双手如杂耍一般，各种药物信手拈来，开瓶、抽药、从留置的输液管中推入，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完全不用日本麻醉医师和护士帮忙。 手术台上，宋子墨和徐志良在显微镜下观察足足十五分钟，没有出血。 符合关闭切口的条件，于是向杨平请示，是否可以关闭切口。 “冲洗，关闭！” 杨平非常有信心。 宋子墨和徐志良对术区进行冲洗，然后分层关闭切口。 等到切口完全闭合的时候，心率稳定在70次/分，没有出现心律不齐。 戏剧性的转折，藤原正男也无法适应，刚刚心跳已经停止，十二分钟后，又自行恢复，现在生命体征平稳。 一切恍如梦醒。 美雪的身体还在发抖，藤原正男安慰妹妹：“没事了，你看，叔叔已经没事了！” 美雪看着波动的心电图，稳定的生命体征，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错，手术已结束，手术台上的叔叔还活着。 美雪将目光投向杨平，眼神无比复杂，心里对杨平的崇拜，如同凡人对天神一般。 日本麻醉医师盯着梁胖子吊起的裤脚，露出近乎一半的小腿。 这种九分裤的穿法，确实很帅，特别是坐在麻醉机旁边，翘着二郎腿，帅呆了。 这才是麻醉医师应有的姿势。 日本麻醉医师想，以后他也这样穿，也要这样翘二郎腿。 高桥在中国时，看惯了杨平创造奇迹，此时也仿佛时空错乱。 淡定！ 高桥跟自己反复重复着两个字，他站在他身旁，一直不敢落座。 “坐下休息！”杨平坐在凳子上跟高桥说话。 即使有凳子，高桥也坚持站在旁边。 “杨博士，我想问问，病人心脏停跳后，你是知道的？也知道他会复活？” 杨平愣了愣，恐怕现在所有人都想提这个问题，包括宋子墨和徐志良。 “当然---” 瞬间在场的所有人石化，包括藤原正男。 杨平从头至尾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所有他没有停止手术，更加没有慌张。 他是怎么做到的，预判这种极低概率的事件？然后又从容地面对。 难道他对病情的分析已经达到这种境界？对人体的解剖和生理的理解达到这种境界？ 可以从肿瘤的位置、大小、毗邻关系、手术的操作过程，预判手术会出现类似拉撒路综合征的心跳停搏--复跳？ 而且更为恐怖的是他居然预测到精准的复跳时间。 只有一种解释，他背后存在一个比东大超算数字人更加先进的技术体系，对手术的模拟更加先进。 藤原正男这样想，小森、松井等人都这样想。 --- 会议大厅里，所有人忽如做梦。 沉默片刻，便是沸腾。 尤其参加过三博医院创伤骨科学术会的医生，又一次被深深震撼。 “杨博士，又成了！” 老程胳膊一挥，大喊。 胳膊扬起的时候，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老程的手掌一阵针刺的麻木。 他奶奶的，怎么回事？ 老程转头看旁边，惊讶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坐在老程旁边的日本教授，捂住半边脸，可怜巴巴地看着老程。 难道自己，刚刚，挥舞胳膊的时候，一时激动，扇了人家一个大耳光？ “淡定！” 从黄佳才惊讶的眼神，老程几乎可以肯定，事情就是自己想象的这样。 “这个---这个---对不起呀！意外，纯属意外！” 老程笑着。 日本人松开手，半边脸已经肿胀，上面还有淡淡的淤青。 “淡定，意外，意外！” 老程还在发愣，黄佳才赶忙帮忙向日本人解释，以免引起国际纠纷。 同时眼珠子转一圈，整个大厅的逃生路线，可以顺手当家伙的用具，了然于心，甚至已经随时准备夺取旁边一个笔记本当武器。 可是怎么看，日本人也不像摆出斗殴的架势。 其实这日本教授心里十分愤怒，恨不得冲上去拳打脚踢。 但是看在这人是主刀医生厨师的份上，只能打断门牙往肚里吞。 他们还想邀请这位成功的主刀医生---杨博士，一起寻找手术模拟模型的漏洞。 要是跟他的厨师发生冲突，恐怕这事就不好办。 厨师，那可是关系比较近的人，有求于人，绝对不能得罪。 出现这种致命的漏洞，说明整个模型都出现基础性的错误，所以必须挖出漏洞。 而且他们判断，杨平背后一定有先进的手术模拟技术做支撑，否则无法获得成功。 “小事，小事，只是一点皮肉挫伤，如果有冰块敷一敷就好。” 卷发教授将日本人的隐忍性格发扬到极致，他强忍住怒火，面带微笑，假装轻松，用半生的中文，夹带着一些英文讨好地说。 语气近乎卑微，然后捂着半边脸鞠躬。 “冰块，对，冰块，找冰块来。”老程又被日本人客气愣住。 “小事，小事，我们---交个朋友---厨师先生！有名片吗？这是我的名片，藤泽山知洋，东京大学教授。” 卷发教授一只手摸出名片，双手递上，然后又缩回一只手捂着半边脸。 藤泽山知洋，五个字的名字，头痛。 老程收起名片，准备递给卷发一张名片，但是想想，名片上写的不是厨师。 于是就说：“对不起呀，身为厨师，我一般很少社交，所以没有名片，我姓程。” “程先生！你好，你好，哎哟！” 卷发教授又是握手，又是要电话，仿佛忘记自己面部的伤势。 “欠揍，他妈的，刚刚牛逼哄哄，眼睛瞪得跟牛眼似的，现在打一顿，居然和和气气，如沐春风，点头哈腰！”老程心想。 老程真想上去再打一巴掌试试，会不会打得越狠，对方就越发恭敬？ 再打上几巴掌？会不会立刻叫自己爹？ 终究老程放弃这个念头，跟卷发教授握手。 东大数字人项目的教授，黄佳才很有兴趣，立刻接过名片，跟卷发教授握手：“幸会幸会，我们也有类似的项目。” 黄佳才正想投资数字人方面的项目，用于医疗器械的研发。 东大的数字人也算世界顶尖技术，有机会去参观参观也不错。 国内的数字人计划其实发展不错，南都医大的数字人计划曾经世界领先，但那只是可视人数字的阶段。 “数字人”的发展分四个阶段：“数字可视人”、“数字物理人”、“数字生理人”和“数字智能人。” 数字生理人，也就是电脑里建立的三维人体不仅能够模拟解剖结构，还能模拟生理功能。 目前只有美国的数字人进入生理人阶段，没想到一声不吭的日本东大，也进入生理人阶段。 此前，它可毫无名声，甚至一度大家认为日本没有搞数字人的研究。 这日本人的态度，黄佳才能看出几分，分明想跟杨平建立某种合作，帮忙挖漏洞。 杨平的手术成功，推翻了他们的模型，这可不是小事，是对他们的模型根本性的否定。 “你是？” 卷发教授点头哈腰。 “杨博士的司机！” 黄佳才顺口编个身份，厨师都来了，司机跟来也不算出格。 “哦！你好你好。” 卷发教授如获至宝，立刻热情握手，其他几个东大的教授也跟上来握手。 司机，厨师，可都是关系亲近之人，真是想不到，杨博士两个亲近之人都坐在自己身边。 说不定能够从他们口中打探一些内幕消息，比如杨博士是否涉足数字人研究，是否也有类似的计算机模拟技术在背后做支撑。 “请坐下来说话。” 卷发教授非常客气。 “藤泽教授在数字人领域名声显赫，无人不知！”黄佳才恭维他。 卷发教授得意洋洋，竖起拇指：“过奖，过奖，你们的数字人技术才是这个！” “比起腾泽教授，我们才刚刚起步。”黄佳才摇头。 果然他们背后有强悍的数字模拟技术做支撑，否则怎么可能拿下这样的手术，如果是真的，恐怕比自己的技术先进不是一点点。 东大几位教授分成两拨，一拨与黄佳才和老程攀谈，打听一些消息。 另一拨已经和佐佐木沟通，希望由东大医院出面，邀请杨博士团队参观数字人项目，建立合作。 佐佐木教授受藤原正男的指派，负责会议厅招待各国医生。 --- “手术完了？人活着？” 梁教授也还没有适应这种反转，秦教授也愣住，苏教授摸出矿泉水，慢悠悠地的品上一口。 “你看监护数据，生命体征平稳。” “停跳十二分钟复活，不知道会不会出现脑死亡或者大脑功能障碍？”秦教授颇为担心。 苏教授不着急：“后面再看吧。” 这种手术，术后哪怕活上几天，脑功能就算再差，也是巨大的进步，零的突破。 一大波外国医生朝苏教授围过来，大家知道苏教授参加下一届亚太骨科协会主席的竞选，而杨博士是苏教授带来参会的。 自然，大家围着苏教授，希望能够借此与中国建立某种关系。 有人甚至当场表示支持苏教授参加竞选，愿意投上一票。 好几个支持藤原正男的医生，此时屁颠屁颠地跑来，与苏教授握手，希望能够打听到一些有价值的消息。 人总有先入为主的思维习惯，本来苏教授和藤原正男的科研成果旗鼓相当，算是同一个级别的。 现在被这些医生看来，苏教授的技术含量更高。 甚至有些医生又重新将会议的论文集拿出来翻阅，将中国代表的论文挑出来再看看。 梁教授看到这场面，颇为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