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博弈长安

    石生觉得今天是他最得意的日子，他觉得今天绝对是他石生三十几年生命的巅峰，因为他石生带领大军进驻了长安这一座千年古都，成为了石勒军中第一人，这个功劳足以让石生和石虎分庭抗礼。当然在原本历史上也的确是这样，因为石生占据长安的功劳，石生被石勒任命为了司州刺史。后来更是晋封为河东王，奉命镇守关中。

    不过正处在兴奋之中的石生并没有发现长安出现的变故，本来他的义父石勒收买的蒋英和辛恕两个将领都不明不白的死了，而新来接待他们的反而是一个叫做杨昇一个叫做张赟的将领，这俩人简直就是无名小卒，石生听都没听过，但是偏偏石生还就是没重视这个问题。

    石生大军进入长安之后，杨昇和张赟为了讨好石生，安排了盛大的宴会，就算是普通的士兵都大酒大肉，并且他们还安排了大量的美女陪同。这些女子相貌都是一等一的，石生身边就围了十几个，这让一直在石勒身边兢兢业业的石生爽飞了。在石勒面前，石生虽然三十几岁了但是还是一个好宝宝，哪里经历过这些。

    他十分满意，并直接告诉杨昇和张赟，他义父答应蒋英和辛恕的条件全部都给他们。石生拍着两个人的肩膀，跟他们认了兄弟，看起来石生对于两个人是很满意。

    但是盛大的宴会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沉迷其中的，石生右边第一二个位置是杨昇和张赟。但是左边第一人，也是宴会上除了石生之外最尊贵的位置确是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这个人拒绝了杨昇等人安排的美女，也没有动桌子上的一点酒菜，他只是坐了一会就离开了，虽然时间很短。但是杨昇和张赟却都记住了这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

    第二天，石生走马观花的看了一下俩人手下的军队，虽然两个人手下的兵力有四五万人，但是在石生看来却都是乌合之众。当然，任谁看了这些人都没什么好印象，毕竟他们都是楚云挑剩下的辅兵和巡逻兵。说巡逻兵是为了好听，其实就是跟捕快一样的功能，因此石生这一个沙场宿将怎么会看得上。

    不过石生还是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毕竟长安要不是这种军队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投降，而且长安守军越不堪重用，石生就越放心。

    石生在长安过上了极度荒淫的生活，甚至有几次他住在了长安的皇宫之内，杨昇和张赟给他找了不少从皇宫中逃出来的宫女服侍，这些宫女倒不是说多么美如天仙，但是她们却懂得皇家礼仪，让石生感觉自己就像是皇帝一样，这样的生活，让石生把自己义父来之前的话忘得干干净净。

    石勒是个枭雄，他让石生把长安的大家族打包送到襄国去安置，并且让他尽快的把长安投降的将领全部换成自己人，总之用最快的速度把长安掌控在手里。但是这一些迷醉温柔乡的石生似乎全都忘了。

    在占据长安的十七十天，石生正要宠信了一位据说是刘曜的妃子，杨昇和张赟联袂拜见，男人在这个时候被打断是很不爽的，但是想想两个人对自己的恭敬，石生还是决定来见见他们。

    “什么事啊这么着急？”石生只穿着单衣走了出来，他虽然经常去皇宫，但是还是不敢经常去的，否则被自己义父知道，肯定要吃挂劳，因此他平时都住在原来太子刘熙的王府之内。

    “将军，我们收到消息，伪太子刘熙派遣伪南阳王刘胤率数万大军杀奔长安，陇东、武都、安定、新平、北地、扶风、始平各郡群起响应，刘胤的大军距离长安顶多还有二十几天的路程，长安危在旦夕啊。”听到张寔的禀告石生神色却不见凝重。

    “哈哈哈，我正想去秦州解决他们没想到两只只会逃跑的小兔子竟然还敢送上门，今天真是双喜临门，杨将军、张将军你们俩放心，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你们是怕他们从新占据长安，不过有我在，他们没有机会，回去好好休息吧，该怎么过就怎么过。等过几天，看我只怎么收拾他们。”石生虽然比起两个人年龄还小，但是却像大哥一样的对他们说道。

    果然石生也不知道自信还是太自大，他真的在杨昇和张赟的关注下没有半点动作，这让两个人十分无语。不过楚云却知道石生并不是没有动作，他只不过是装作稳如泰山而已，目的可能是在新收的俩手下面前保持一下临危不惧的姿态。

    实际上他在得到了消息之后就一方面派人出征沿着长安西侧侦查敌情，一方面派人回洛阳求援，他想要彻底击溃刘胤的部队，不过又担心手下兵力不够。这些事情做的都很隐秘，也只有楚云留心之下才清楚石生的动作，能够在这个年纪独当一方，果然都不是简单之人。

    楚云曾经听过杨昇和张赟的报告，调查过石生身边的面具人，但是暗中观察过一次之后，楚云竟然从对方身上看到了一丝熟悉，要不是石生很在意此人，每过一两天都会召见此人，而且面具人在军营很少外出。楚云都想抓住他看看到底是谁的想法，不过楚云绝不会因小失大。

    在刘胤军距离长安只有几天路程的时候，石生终于从温柔乡出来了，他召集杨昇和张赟前来，然后石生突然就变脸了。

    “两位，你们是很忠心，但是现在大敌当前，我希望你们能够把军队先交出来，这样咱们都放心。”

    杨昇和张赟算是见识了石生变脸的速度，平时你好我好大家好，但是真的遇到了事情，石生竟然立刻抛弃两个人。但是俩人都得到了楚云的命令有了准备，他们没有反抗，很识相的把军队交了出来，石生看他们这么痛快大喜之下安慰了几句，其实石生还真不是过河拆桥的人，他也记住了两个人的好，这一点在后面发挥了很关键的左右。

    石生送走了俩人立刻召集了手下的将领，前赵刘胤大军进攻长安，一定是送西边来，因此石生手下三万洛阳守军中的一万人爱排在了长安西侧，由石生亲自带领，其余三面各六七千人。石生负责长安的西面和南边，而面具人则负责长安的北面和东边。杨昇和张赟手下的五万余军队也被瓜分，他们成为了当仁不让的炮灰部队。

    石生在长安环城自守，而刘胤大军已经到达了长安附近的仲桥，他收到了自己大哥临海王刘俭的信，这也是他这半年时间第一次收到。信里刘俭告诉刘胤，他这段时间一直想要拉拢蒋英和辛恕，可惜两个人是死硬的投降分子，所以失败了。于是他策划了兵变，杀死了蒋英和辛恕，但是没想到杨昇和张赟技高一筹夺取了他们的胜利果实。一直到石生来之前，他都没有掌控长安，临海王刘俭对自己的弟弟道歉。但是在信里临海王说他还是掌握了几千军队，并且没有被发现，一旦长安被攻击，他就能从长安内部发难。

    这封信给了刘胤巨大的信心，但是他也没有贸然攻城，他足足等了半个月，其他响应的势力大半跟他汇合在了一起，刘胤大军膨胀到了十几万，在压倒式的实力之下，刘胤终于继续向长安进攻，长安迅速被围的水泄不通。

    攻城战是最惨烈的，这已经是长安之战的半个月之后，长安城城墙高耸坚固，这种坚城如果内部不出现问题是很难被短期攻占的，因此不管是攻城的刘胤，还是守城的石生都按部就班的行动。

    刘胤手下的人越聚越多，已经达到了十五万左右，但是他的实力反而下降的很严重，主要是乌合之众太多了，而且这些势力不光多，还很多都有矛盾，把它们放在一起光内斗就让刘胤焦头烂额。

    说实话要不是父亲的遗命，以及对自己大哥刘俭的信任，刘胤早就离开了，刘胤此人虽然抛弃长安如同丧家之狗一样逃走，但是他绝不是没本事的，这个人是刘曜儿子中唯一一个继承了其统兵才能的。

    在一年多前，前凉国王张骏听说前赵军队被后赵击败，于是废除前赵册封的官爵，恢复晋朝大将军、凉州牧的名号，派军攻掠前赵的秦州诸郡。刘胤率大军与前凉交战连连获胜，后来更是追击前凉败兵渡过黄河，并且占据了西凉原来在黄河以南的地域，威震凉州。这也是为什么太子刘熙对自己哥哥南阳王刘胤言听计从的主要原因，特别是在军事上。刘曜曾经说过两兄弟一文一武，定能让大赵昌盛。

    不过这个刘胤有一个隐藏很深的心理缺陷，就是刘胤害怕羯族军队。当年他从平阳逃走的时候，见识过羯族军队的强大和残暴，并且在当时年幼的刘胤心里留下了阴影。这也是他闻敌就跑放弃长安的一个重要原因。其实这种表现差异很大的情况在历史上并不少见，宋朝军队打西夏军队如狼似虎，但是一打辽国军队就拉稀，其实后期辽国已经没落了，甚至被金朝打的快灭亡了，他们还是打不过。这就是辽国给宋人留下的印象太深了，在宋人心底就畏惧辽国。

    因此在这种十分不利的情况下，刘胤能够坚持攻击，看得出来他十分不容易，他这是在强迫自己消除对羯族人的恐惧。如果他真的成功了，那么刘胤绝对能够突破自我成为跟父亲刘曜一样的大将，但是如果突破不了，那么结果就不用说了。

    很多时候坚持并不意味着更好，在收到了石生的求援信后，石勒立刻决定派兵增援，他看得出来前赵全凭一股血气支撑，一旦这口血气散了，他们就完了。这口气就是刘曜被杀，刘曜儿子的报仇之心。

    怎么让他们咽下最后一口气，就是派一支军队正面击溃他们，到时候刘曜的儿子就彻底失去了精气神，哪怕秦州还剩下百万大军，他们也守不住。

    石勒思考着自己手下的将领派谁去最合适，他不会把指挥权交给石生，因为石生守城的确厉害，但是进攻十分稀松，他率领部队很可能打不败刘曜的几个儿子。

    但是派谁去他不由的有些头疼，虽然手下将领很多，但是不是镇守一方，就是太年轻自己用着不放心。数来数去还是得是石虎，不得不说对于自己这个侄子，石勒是又爱又恨，爱的是他的确是一员猛将，不管派给他什么任务，他都能做的，这些年南征北战，几乎是战无不克，唯一一次是输给了铁血军，不过铁血军已经成了历史。

    恨得是这个侄子太暴虐，从人的角度来看，这家伙建造不配当人，比起野兽还凶残。攻下一座城池就屠杀一座城池，这也就罢了，毕竟都是敌人。但是他甚至对自己身边的人都残忍，自己给他找的媳妇，他竟然说杀就杀了，这太让人齿冷了。

    不过好在他还算是听自己的话，要不是这个原因，石勒真的受不了他了。上党郡就是石虎带人攻占的，石虎把上党郡的人口杀了个七七八八，从根子上给铁血军铲平了，可见其心狠手辣的程度。

    不过能够带领数万大军的将才除了石虎也没有其他合适的，石勒想起了那个天天带着面具的义子，他倒是很合适，但是偏偏自己不敢重用，他如果一开始就是自己人该多好。

    石勒身边文臣武将虽多，但是却没几个可以谈心的人，仅有的那个人还早早的死了。想起张宾石勒心里充满了悲伤，说实话要不是张宾，石勒绝不会这么顺利，在早期无数次的危机中，都是张宾辅佐自己度过的。但是张宾为什么偏偏要这么固执，非要耗尽心神灭亡那个小势力呢？

    不过虽然石勒心里有些埋怨张宾为了消灭铁血军把自己会活活累死了，但是他其实心里满是感激。谁也不会想到，那个所谓的小势力铁血军会如此难缠，要不是他们的首领被设计擒获，他和匈奴人真的很难灭亡铁血军的。石勒的确知道当时楚云是被擒获，并不是被杀死了，他跟那个所谓的秘密势力的确是有交集的。

    铁血军的战斗力深深震撼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给他们施展了法术，铁血军从上到下仿佛不怕死一样。就是几百人都敢朝着几万人发起冲锋，最后一个投降的都没有，实在是太可怕了。平金谷一隅之地竟然被坚持了好几年，足可见铁血军是多么得人心。

    好在这些都过去了，这可能就是北方唯一的一次大战了，不管是前凉还是东晋他其实都没放在心上。石勒终于下定了决心，这一次就用石虎，以后再把他闲职起来也就算了。

    石虎今年三十五岁，正是一个男人风华正茂的年纪，他得到了石勒的命令，立刻就组织自己的两万嫡系铁骑准备出发。他曾经败在铁血军铁血骑的手上，因此他以铁血骑为目标组建了金狼骑，金狼对于草原上的民族来说可是圣兽，草原民族崇尚狼，而金狼从汉朝时候的冒顿单于开始就一直是草原王的象征。因此石虎以金狼命名可见其对这支骑兵的期望之高，当然也表明了他的野心之大。

    羯族人本来就英勇善射，而且他们大都是白种人和黄种人混血，所以羯族人身材高大健壮，这金狼骑更是羯族人中的佼佼者，所以金狼骑的战斗力很高，甚至可以说比起楚云最鼎盛时候的铁血骑还要厉害。石虎的手下只有三万人，这一次他带了三分之二，可见石虎对这一次攻击的重视。

    石虎也知道这一战很可能就是中原最后一战，自己的叔叔石勒已经统一了整个北方，他应该会在一统北方之后才登基为帝，石勒的确只是称王还没有称帝。石虎心里还有一些奢望，他为自己叔叔南征北战，大半的领土都是他带人打下来的，因此他希望自己叔叔封自己为太子，而这一次破灭前赵的大功，就是石虎的最后一次尝试，如果自己叔叔不答应，那么他就要自己动手拿。

    石勒并不知道自己的好侄子怎么想，他刚刚把石虎送走，自己的大舅哥程遐就来拜见自己了，程遐是自己王后程氏的哥哥，也是世子的舅父，更是自己的重臣，从当年出使匈奴汉国，这十多年的时间他屡有功劳，是石勒的重要助手，石勒也没亏待他，石勒封程遐为右仆射、吏部尚书。

    程遐刚进来就泪流满面的跪在了石勒面前，石勒大惊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陛下，石虎的凶悍和谋略，百官中没有人比得上的。又长期统兵在外，他的儿子也长大了，都手握重兵。现在陛下又给他再立功绩的机会，匈奴人败亡已定，陛下何必让他获得如此功绩，到时候更是滋长他的野心。陛下在世，肯定没有问题，但绝不是幼主的臣属，应当早日铲除，否则国家不安定。”石勒听他说完沉默了片刻。

    “石弘年轻，正需要有力的辅佐。石虎是我的骨肉至亲，我要让他担负伊尹、霍光那样的重任，怎么可能杀了他。你是害怕将来不能施展舅父的权威吧，不要担心，你的位置我也替你安排好了。”

    听到石勒这么说，程遐又是委屈又是担忧：“我担心的是国家，怎么可能是我的私事？如果陛下这么说我，下次谁还敢再进忠言呢？”但是石勒始终难以下定决心。

    石虎当然不知道程遐在自己叔叔面前说自己坏话，他的金狼骑一日行军百里朝着长安杀了过去，一场关系到前赵、后赵和楚云三方势力生死存亡的大战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