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五 特蕾希娅的觉悟
风暴群岛某处，粗壮云柱垂下，与海面的涡流相接，恍惚已分不清海天之别。 十数个魔法师凌空而立，将这条云柱虚虚围住。 “米尔德恩家的小子，你确定消息没错？” 白发苍苍的老魔法师传语给远处的佐尔德：“这和在至高议会上喊几句口号，再跟在大家族身后去捡便宜可不是一回事。” “所以诸位没有多大收获，在风暴群岛的地位也没有多大改观”，佐尔德的话堵得老魔法师心口发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佐尔德心中也是七上八下，老魔法师的称呼更让他不爽。 在推翻黄金家族的行动中，他不仅充当了最先跳出来揭盖子的尖兵，还负责联络一些中小家族在底层呼应。 革命成功，黄金家族的垄断统治覆灭，他却没能在新的至高议会里更进一步。就如老魔法师的称呼一样，在大家眼里，他只是米尔德恩家族的代表，至于“佐尔德”这个名字，没人在意。 还好，靠着之前的关系，他还能把这帮人纠合起来。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佐尔德这个名字，必定会取代“米尔德恩家的小子”，在风暴群岛赢得应有的尊重和敬畏。 如果事情顺利的话…… 眼前忽然亮起一点蓝光，那是颗湛蓝晶石，仿佛由水汽凝结而成，悄无声息的出现。 佐尔德心头一震，伸出手指轻轻触碰，晶石骤然化作眩目光华，冲天而起，在半空编织出巨大的幻景。 魔法塔的大厅里，身着白裙的美丽少女，反手一耳光将罗尔丰抽倒在地，接着踩住他的脸，圣光在手中凝结为忠诚之剑。 “赞美特蕾希娅——！” 佐尔德情不自禁的喊了出来，没人笑话他，包括那个白发苍苍的老魔法师，看到这一幕，都瞠目结舌。 又一颗晶石出现，这次投影出的幻景，是上百艘浮空舰在一座大岛周围骤然显现，一面用魔导炮轰击，一面投下难以计数的飞空艇，运载着魔武士和战斗魔法师，没入笼罩在大岛上的防护结界。 佐尔德的声音变了调：“泰德家族，还有梅奈苏斯家族行动了——！” 老魔法师用昂扬的嗓音高喊：“巴斯拉扬家族，重现万年荣光的时候到了，行动——！” 其他家族的族长纷纷高呼，在他们这一圈人身后，一艘艘浮空舰浮现，魔导炮的炮口亮起各色光芒。 就在此时，云柱猛然翻滚不定，一艘浮空舰的舰首露了出来。 “干掉它！干掉加兹瑞恩的浮空舰！” 佐尔德此时俨然已成舰队的统帅，在他的号令下，火焰、冰霜、奥术射线，数十道光柱落在那艘浮空舰上。防护结界仅仅支撑了片刻就轰然瓦解。浮空舰化作大大小小燃烧着的碎片，被天海两端的涡流吸走。 “对！就是这样！把它们堵在这里，连同位面缝隙一起炸烂！” 佐尔德亢奋的下令，心中充盈着极度的喜悦和庆幸。 感谢李奇的忠告！不，严格说应该是提携！ 他呼叫了特蕾希娅，正式向女王表达了投效之意，希望以盟友乃至臣属的身份效劳，而不再仅仅只是提供魔导武器的商人。他还坚定的表示，自己在风暴群岛也有相当的力量，可以分担一些“必要的工作”。 当时女王还很意外，回应有些遮遮掩掩，可当佐尔德道明是受了李奇的指点后，女王的态度骤然变得亲切。 然后，他进入了此次行动的决策层，还讶异的发现，女王已经跟至高议会的理事海瑟薇-泰德结成了同盟。 在推翻黄金家族的革命中，泰德家族和梅奈苏斯、加兹瑞恩等家族同为最高决策者之一，那时候他不过是被这些决策者推到最前台的棋子，在权力和声望上跟海瑟薇隔了好几层。 海瑟薇对他的加入也很意外，当时她说：“佐尔德，你居然能把握到这样的机会，太让人惊奇了，命运女神一定祝福了你。” 现在回想，李奇就是他的幸运女神啊。 又一艘加兹瑞恩家族的浮空舰挤出云柱，这艘体积更大，防护结界之下还有厚重防御的浮空舰，俨然是家族舰队的旗舰。但在数十艘浮空舰的围攻下，就如面对群狼的大象，依旧没能坚持多久。 当旗舰崩解时，云柱变得更不稳定了。 巴斯拉扬的老族长有些犹豫的道：“炸烂了这道位面缝隙，加兹瑞恩家族的浮空核晶矿场就被封闭了啊，至少得几十年后，等位面振荡完全消散，才能重新进去，这不是太可惜了吗？” “加兹瑞恩家族接收了主家的舰队，夺取矿场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佐尔德用高屋建瓴的语气说：“把他们封死在里面，不用过几十年，只需要几年，风暴群岛团结成一体，那些残余的败犬就不足为惧了，至于浮空核晶……” 佐尔德耐心的解释：“每少掉一颗，现存的浮空舰，价值就上升一截，这么简单的道理，大家都该懂的。而且，对女王来说，迩香掌握一支庞大的浮空舰队，随时可以进攻后方，这是致命的威胁。可事情倒过来，浮空舰队在女王手里，就没有那么大的价值了，她现在最重要的目标就是瓦伦丁大教堂。” 巴斯拉扬钦佩的点头，这果然是接触到最高决策层才有的见识。 老头又小意的笑道：“米尔……咳咳，佐尔德啊，我们都是豁出身家性命跟你干的，等你进了理事会，成了特蕾希娅身边的红人，可别忘了提携我们。” “啊哈哈，还早还早，不过真有那一天，必定忘不了你们！” 佐尔德嘴上谦虚着，心头却得意至极。有跟海瑟薇的关系，从议员爬到理事不是难事。而女王身边的红人么，经此一役，也差不多了。 至于提携这些中小家族，那是必须的。这是他在风暴群岛的基本盘，也是他脱离家族，自立门户的根基。 “父亲……这是你自己丢掉的机会”，想到父亲拒绝让整个家族跟自己赌这一把，佐尔德的笑容变冷。 再想到妹妹的嚣张，笑容已噙在牙缝间：“格芮塔，你终将匍匐在我脚下，任我蹂躏！” ……………… 特蕾希娅步出魔法塔，白玉石广场上已经被翻滚的腐化之气笼罩。 隐隐听到噼啪的皮肉炸裂声，那是不信邪的人发动传送，结果化作一堆碎肉。 广场前方，呼号声、哀求声、怒骂声混杂在一起，圣骑士结成防线，将参与庆典的宾客封锁在广场上，不让他们逃离。 依然有不少人提前发现不对，或者仗着能力，逃出了已经充斥着死亡之域气息的广场。 但他们一个个被密集的魔法箭射倒，或者被层层叠叠炸出无数铁片的火球炸碎。 极远处的树林中，数百半精灵弓手用看穿隐形的鹰眼技能扫视四周，搜寻着任何一个可能的逃窜者。 几个至少是英雄巅峰的弓手，还在用几乎等身高的长弓，将一枝枝箭头冒着黑气的羽箭射向魔法塔的防护结界。羽箭落在结界上，荡起一圈圈漆黑涟漪，让结界的魔力涌动更加猛烈。 通往魔法塔的山脊间，萨其顿王旗和“七十四”数字的军旗高高飘扬，旗下的精锐士兵，手持魔火筒，封锁了正面。 上百巨鹰自云层冲下，绕着魔法塔巡视，侥幸冲出广场，想用飞行法术或者道具逃走的宾客，在锋利的鹰爪和骑士的神术下，也一一落网。 特蕾希娅在塔下站定，喧嚣顿止，宾客们呆呆的注视着她。 就在她身后，原本纯白的魔法塔崩裂出若干条缝隙，黑气弥散而出，片片黑斑蔓延，象美女的玉白肌肤急速染上死气。 清脆的振鸣声后，防护结界崩裂为漫天的灰黑碎芒，一头巨大的怪兽自崖下探出上半身。看起来像粗十数米，长不知多少的巨蛇，但身体却长着鱼鳍，头又跟龙类相似。 怪兽的嘴正在咀嚼着什么，嘴角溢出如血的莹蓝液体。而在它巨大的头颅顶端，立着一个类人的身影，向特蕾希娅鞠躬。 白裙无暇，金发少女片尘不染，但在宾客们的眼里，她却像是自尸山血海中踏出，正伸出那双玉白纤手，探向自己的心脏。 魔法塔里发生了什么，细节他们不知道，但结果已经看得很清楚。 特蕾希娅根本不是来献上贞节的，她是来惩罚冒犯她的罪人，看这样的阵仗，惩罚必然是最严厉的。 现在，他们被特蕾希娅当作了帮凶。 他们魂飞魄散的呼喊着，辩解着。 “我们没有做坏事！为什么这么对待我们？” “陛下饶命！我们只是来看热闹的！” “我只是路过——！” 并不是所有人都失去了勇气，人群中响起带着怒气的叫喊：“我是红石的多德海特公爵！特蕾希娅你疯了吗？” 特蕾希娅看向人群中的红石大公，淡淡的哦了一声。 然后她冷声道：“那么大公阁下，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我只是来参加魔法塔的……庆典……” 多德海特的语气变得虚弱，一位大公跑来出席魔法塔的落成典礼？ 他又有了底气：“我和大家一样，都只是看看，就算要降罪，也该公正严明，怎么能像现在这样，把所有人都当成罗尔丰那个……罪人呢？” “哦？公正严明？” 特蕾希娅冷笑：“谁的公正严明？” 多德海特额头冒汗：“那、那当然是陛下您的。” “抱歉，我已经没有那东西了”，特蕾希娅说：“你来这里，不仅是想看罗尔丰的收获，还在想着效仿他吧？” 多德海特的两腿开始发软：“我绝无此心！” 特蕾希娅缓缓举手：“不，你在想，你也有能力做，所以，我给你凯姆的公正严明。” “陛下——！” 多德海特噗通跪下了：“我是红石的大公！我还有很大用处！” “跟随我推翻迩香的罪恶教会，这是凯姆的神意。你的用处，就是警告其他人，背叛凯姆会是什么下场！” 特蕾希娅说完挥手，多德海特尖叫一声，身体化作无数虚影，渗入人群中。 圣光激射，分作若干条剑芒，将一个个虚影击碎，最终汇聚为一道银光，自显露身影的多德海特后脑贯入，从嘴里穿出。 红石大公两眼翻白，嗬嗬了两声，偌大身躯轰然倒地。 特蕾希娅手一握，忠诚之剑显现。看着剑身上的血迹，她皱着眉头低声自语：“希尔维在这里就好了，这种事情还真不习惯。可惜，怕她沉不住气才调开她。” 努曼艾尔来到她身后，看着广场上如死亡之域般的景象，他的脸颊微微扭曲，再恭谨的道：“陛下，这些人怎么处置？” “全部绞死！” 特蕾希娅淡淡的道：“把绞架从这里一直排到山下，三天后我要在这里办一场祭祀，他们就是祭品。” 努曼艾尔心中一抖，此时地面剧烈震动，塔顶轰然垮塌，坠入海崖，让特蕾希娅的话如神旨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