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四 妮可与格罗妮娅，歧路狂花
欧萝拉的知名度可比李奇-普雷尔高多了，夏安迪亚顿时热闹起来。 班纳的死亡，娜玛的重伤，格罗妮娅和普雷尔相继净化正义神器，而后格罗妮娅带着一些圣武士离开，再到奥图等人改信，圣武士们遭受了连番剧烈冲击，心灵已经疲惫不堪。 而现在，欧萝拉带来的清新春风，不仅温暖了刚加入革命大家庭的赤红圣堂，也让其他还在观望的圣武士在心旷神怡中松弛下来。 “普雷尔公爵……” 在阿丝娜和卡琳的治疗下，已经没了大碍的娜玛终于有力气跟普雷尔对话了。 “格罗妮娅和奥图已经做出了他们的选择，我觉得夏安迪亚，包括我，都需要休息一下。” 她的态度既恭谨又友善，毕竟面对的不仅是赤红女士的教宗，还是一位圣武士。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如果有谁希望改信，我们也不会拒绝，今天我都会在这里。” 李奇知道，娜玛心头还很乱，她刚刚杀了自己昔日的恋人，又发现导师的道路已经断绝。这样的现实让她难以接受，自然没做好选择新道路的心理准备。大多数圣武士也和她一样，都还需要时间。 当然李奇也不能就这么离开了，不仅有很多事还得做，有一些人还得招揽，而且他也不能以“奇丽”的身份回去。 “那就拜托您了”，娜玛很无奈，又忐忑的道：“我知道这么问太直接，可我真的想知道，您对夏安迪亚有什么计划？我是说，终究会有很多圣武士仍然信仰龙尔德陛下的正义，同时他们也舍不得离开夏安迪亚。” 这个问题李奇早有腹案：“我答应过夏安，尊重你们的选择。愿意留在夏安迪亚的人，不会受到打扰。不过仅仅限于夏安迪亚，夏安迪亚之外，将会遵从我们的秩序，我们的正义。” 娜玛难过的低下了头，这意味着夏安迪亚成了一叶孤舟，仅仅只是避难所，不再是导师所求的，可以追寻和践行正义的圣武士国度。 “我不会强迫你们改信，也不会急着要你们澄清自己到底是信仰龙尔德还是信仰正义。之后整个神陨高原都会推行我们的秩序和正义，到那时，夏安迪亚的圣武士可以作为合作伙伴，加入到我们的事业里。” 李奇笃定的道：“我相信，到那时你们会发现自己反而有了践行正义的广阔空间，夏安迪亚也可以成为圣武士的真正家园。” “我不敢奢求”，以娜玛现在的心境，根本不信什么承诺。李奇也不奢望她接受，一切走着瞧。 有件事他得声明一下：“有个人例外，她的能力对我很有用，希望你能帮助我，让她改信吾主赤红女士。” “谁？” “你妹……” 夏安迪亚中心的几间木屋被赤红神职者们临时征用了，欧萝拉在其中一间接待来访的圣武士，给他们讲解《赤红神典》，另一间屋子里，李奇跟偏马尾少女四目相对。 “要我改信赤红女士，这绝对不可能！” “正义是绝对的！是不言自明，自我心证的！” “正义也是无价的，哪怕世界毁灭，正义也要伸张！” “龙尔德陛下必将回归，大叔是去神国找祂了！” 妮可神色肃穆，语气坚定，完全就是个你打死我也休想让我改信的虔信徒。 别看妮可在某些问题上犯迷糊，可在信仰这种大是大非上，却表现得异常清醒。 李奇悠悠道：“第二纪元艾迪逊187年版本《源初神典》第六十二条……” 妮可张口就来：“只有心怀正义的人，才能看到正义的闪光遍布世界，无所不在！” 李奇赞道：“记忆力真好！” 妮可仰着下巴哼道：“那当然，从小我就记忆力过人，十岁的时候就背完了三本源初神典！” “所以……” 李奇叹道：“你其实信仰的是自己的记忆力而不是正义？” 妮可觉得这话莫名其妙：“有什么不对吗！？那是源初神典啊！” 李奇点头，又大又圆的摩托车头盔晃着：“那么，我们来说说你个人的正义吧，你为什么讨厌商人？” 说到这个，妮可两眼发亮，顿时来了劲：“我不是讨厌商人，商人是我的命运之敌！龙尔德陛下的正义太大，我不知道该怎么践行。但要能消灭商人，哪怕献出我的一切，我都愿意！” “人都是有良心的，唯独商人没有！商人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手里的金蒲耳生出更多的金蒲耳！” “他们不事生产，却专门压榨劳动者！他们成天做的就是钻营和倒腾，把一件东西搬来搬去，甚至只是动动嘴皮，就能赚到金蒲耳，这是对劳动者的绝大侮辱！” “为了赚金蒲耳，商人罔顾正义，无视道德，甚至漠视律法！哪怕只能多赚一个铜子，商人都会说谎，都会用上欺诈、隐瞒、蒙蔽等等各种手段，比魔鬼还要熟练！因为那根本就是他们的本能！” “说得好！” 李奇鼓掌叫好，再道：“我曾经听过这样一段话，只要有利润的地方，就会出现商人。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商人就会闻风而来。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商人就会像腐肉上的苍蝇一样活跃。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他们就敢铤而走险。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商人敢践踏一切律法。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商人敢犯下任何罪行，包括出售绞死自己的绳索。” “说得好！” 妮可拍桌子赞了回来，她激动的道：“说这话的一定是位伟人！” “不过……商人还是有价值的，不然他们也不会从古至今都能存在，还越活越好，越来越强大”，李奇说：“因为我们必须依赖商人克服遥远的空间距离，依赖商人带来必要的信息。我们的劳动成果，必须依赖商人找到尽可能多的用户，才能让我们的劳动获得回报。” “谁说不是呢……” 妮可唏嘘的道：“所以啊，我要实现的正义，也是遥遥不可及的梦想。” 李奇的中性嗓音变得更有诱惑：“那么妮可，你知道为什么商人如此让你痛恨，又是凡人不可缺少的存在吗？你知道未来商人会成为什么样的存在吗？” 看着妮可呆呆的，但充满了求知欲的脸，李奇压低了声音：“因为商人背后，其实是一个超级魔王啊。” 妮可瞠目，捂着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许久后，她才难以置信的道：“你、你把商业女神说成是魔王？” 李奇摊手：“既然你都知道商人背后就是商业女神，你又如此痛恨商人，得出这样的推论不该是必然的吗？” 妮可绞着手指，如此疯狂的说法她还一时难以接受：“我只是觉得……觉得，商业女神没有管好商人而已……” 李奇摇头：“不，你说错了，商业女神并不是这个魔王，真正的魔王还潜伏在阴影中，还在等待时机。商人，不过是它弥散出的一缕罪恶气息。” 他神神秘秘的道：“想知道这个魔王的名字吗？” 妮可机械的点头，李奇说：“它叫……资本。” 然后他从空间戒指里掏出一本书，其实只有书皮，书名让妮可的两眼发直。 《资本论》…… “想知道魔王的真面目，以及它未来侵蚀整个世界，吞噬凡人之心的大阴谋吗？” “信仰赤红女士吧，只有加入我们费恩赤红共同体，成为赤红圣堂，你才能发现世界的真相，才能实现你个人的正义。” “商人，资本，只有赤红光辉，只有大同主义，才能驱逐它们，消灭它们。” 李奇的诱惑之音如无形的丝线，牵着妮可的心神冉冉上升。 她对着两眼，艰辛的问：“商人，还有商人背后的资本，能够消灭？ 李奇的语气不容置疑：“当然能够消灭！” “那要怎么消灭？”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妮可身躯一震，淡金光芒自体内溢出，她呢喃道：“太棒了！算我一个！” 夏安迪亚里，一道道淡金光芒闪现，盆地边缘的木屋里，老魔法师弗朗希斯不时抽着凉气。 他嘀咕着：“老伙计，你看到了吗？你相信吗？” 在他旁边站着一具木头人，用干涩的嗓音说：“看到了，其实我也早料到了。赤红女士是用被今神抛弃的源初神职编织出了她的信仰，她必将开创一个全新的时代。” 弗朗希斯愕然：“那你为什么不跟随这样一位伟大的神祇呢？” 木头人说：“我的道路已经被限定了啊，虽然寻求这位陛下的帮助，有可能挣脱这样的束缚，但我还是希望只靠自己的力量。” “对啊，我这个人确实有些贪心，并不认为从神就是我的尽头。而且……这位陛下现在还很弱小，不然也不会让她的代言者龟缩在神陨高原发展。” 木头人话题转到老魔法师身上：“你倒还有机会。” “我？” 弗朗希斯呵呵低笑：“夏安，我凭什么认为我就一定比你差了？两百年前，咱们都还是年轻小伙的时候，还是我把你这么个初出茅庐的小圣武士捡进队伍里的。” “是啊，两百年了啊”，木头人夏安唏嘘的道：“结果我们还是无法反抗世界给我们安排的命运，还是走上了这条道路。” “不是还有一线机会吗？” 弗朗希斯说：“你敢去拼，我为什么不敢？而且……” 他用法杖点点窗外的景象：“那位陛下说不定能赶在我们失败之前，开创出新时代呢，那时候我们也能受益啊。” “是的，就为了这个，我放弃了把夏安迪亚带走的计划，算作留给李奇-普雷尔的小礼物吧。” 木头人夏安说：“既然他能把这些孩子们照顾好，我也放心了。” 老魔法师点头说：“这个李奇-普雷尔，也的确是非同寻常的人物。” 夏安的语气骤然变得轻浮：“那当然，如果不是我已经不能进入主位面了，还真想追求她呢。我是说现在的奇丽-普雷尔，真是漂亮的姑娘，我早说过的。” “奇丽……哈哈” 老魔法师也笑了：“真没想到，净化腐化神器的代价就是变成圣女，我们对神祇，还有神力的了解，真是太浅薄了。” 两人笑了一会，夏安说：“我不能待得太久，得先走了。感谢你，老朋友，期待早日与你在上面重逢。” “没问题，我会追上你的”，老魔法师拍拍木头人的肩膀。 一股虚影自木头人身上飘起，正是夏安的身影，他还拖着另一个半透明的身影，依稀看得出是班纳的模样，浑浑噩噩的，毫无知觉的样子。 “那么，我也该离开了……” 老魔法师看看窗外，长叹一声，身影骤然消失，只留下隐隐回荡的叹息。 夏安迪亚外，几辆双头龟车向北行进，打头那辆车上，格罗妮娅看着前方，默默无语。 埃斯特和加斯东在她身后正为该去哪里，该做什么争论不休，这就是她沉默的原因。 成了龙尔德的圣女，拉出了一百多名圣武士，安然无恙的离开夏安迪亚，摆脱了那个恐怖的，怪异的普雷尔，格罗妮娅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是什么。 前方浮现出几道身影，拦住了车队。 “你们是……普雷尔的人！？” 格罗妮娅心头一紧，对方身上闪烁着水晶般的光晕，那是普雷尔身边某个圣女的神力光泽，极善潜行隐蔽，是非常可怕的哨探和刺客。 圣武士们纷纷拔剑，格罗妮娅握住剑柄，冷声道：“在夏安迪亚只是欺骗大家的表演，其实还是不想放过我们？” “不，我们是来送东西的。” 领头的是一个光头壮汉，浑身散发着怪异的阴柔气息。 他扬手丢过来一个东西，格罗妮娅接住，是个小小的水晶球。 “这是我们总枢机送你的……” 交代了这一句，他就跟手下一同消失了。 格罗妮娅想了想，对水晶球施展了一个神光术。 “小心！” 埃斯特和加斯东很不放心，格罗妮娅摇头，如果普雷尔真的有心解决她，没必要多此一举。 水晶球微微一震，忽然投影出一幅巨大的图像。 是地图，主位面的大陆地图。地图上每个国家都标注得很清楚。国家的名字下挂着一条条信息，居然是来自各个通讯社的新闻报道。 大陆形势就这么清清楚楚的显示在这张地图上，格罗妮娅和圣武士们眼前顿时天高海阔，茫然一扫而空。 “哪里的人民最痛苦，我们就去哪里……” 格罗妮娅指住某个国家的名字，脸上闪动着自信的光彩：“我们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