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九一 凡人特蕾希娅离开的日子
哭泣沙海空战过去的第二天黎明，红鹰城市政厅里，维克跟斯鲁喀诺依依话别。 “真是难以想象啊，特蕾希娅居然死了。” 斯鲁喀诺感慨的道：“当初谁要跟我说最后是这个结果，我一定会召出食人花来吃掉他，说笑话也不能胡来啊。” “我已经跟塔伦斯阁下商量好了，得紧跟赤联的步伐，在红鹰城举办一场追悼会，纪念……伟大的革命先行者和时代开创者特蕾希娅陛下，赤联的用语真奇怪。” 传奇德鲁伊好心的劝维克：“现在这样的形势，你还是坚持之前的计划吗？真的不留下来，跟我一起加入赤联？” 维克叹气：“神圣意志帝国跟曙光帝国的战争又开始了，新克斯特那点小小地盘也要成为战场，我不忍心啊，过去能带出多少人算多少吧。” 斯鲁喀诺由衷的钦佩道：“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维克苦笑道：“还好有了结果，再等几天的话，我都找不到人来杀了。” 跟斯鲁喀诺这个“难友”拥抱之后，维克出了门，斯鲁喀诺这边则兴奋的搓着手嘀咕：“蒙德尔、费舍斯，别以为赤联只能靠你们两个传奇德鲁伊。很快你们就会知道，德鲁伊的天空有多高有多蓝了……” 传奇德鲁伊进入了科研模式，开始权衡该先提出哪些研究项目，既能在赤联得到重视，又有足够的把握获得成果。 正念叨时，外面人声鼎沸，呼喝连天，然后一身烂菜叶和臭鸡蛋的维克跑了回来。 “快把我抓起来！” 维克惊魂未定的道：“假装把我抓起来，不然我要被暴民撕了！” 斯鲁喀诺虽然一头雾水，不过两人配合了很多次，很有默契了，赶紧依言照办。 “没人跟你走了？连你的部下都跑了大半？” 问清楚了情况，斯鲁喀诺啼笑皆非。 维克想把城里那些还心向克斯特的人召集起来，跟他去新克斯特，没想到那些人不仅不去了，还要把他抓起来当投名状献给赤联。 维克无奈的道：“谁让新克斯特马上要变成战场，而我手上又沾满了革命者的鲜血呢？” 斯鲁喀诺申明：“除开那些刑事犯，剩下的都是我的血！” 听着外面越来越汹涌的呼喊声，斯鲁喀诺看了看被绑成粽子的维克，挠了挠下巴，眼里闪起异样的光芒。 维克瞪大了眼睛：“你不会也想把我交给赤联吧？斯鲁喀诺，我是个大好人啊，你刚说过的！” 斯鲁喀诺露出残忍的笑容：“既然是大好人，就再帮我一把嘛。” 维克拼命挣扎：“你这个混蛋！就不怕我告发你红鹰城的所有事情都有你的份？” 斯鲁喀诺的脸色转冷：“看来不能把你活生生交给赤联了。” “不——！” 维克大叫：“我诅咒你斯鲁喀诺！你在赤联必定不得好死，灵魂灌进核晶里当结界用！” 于是维克被拎到了城市中心广场，当着上万人的面被食人花吃得干干净净。 接近中午的时候，红鹰城西面，剃成光头换了装扮的维克带着不到百人的小队伍，跟斯鲁喀诺再度话别。 维克摸着刚剃的秃瓢叹气：“差点被你吓死了……” 斯鲁喀诺笑道：“我也是个好人啊，只要有安安心心做研究的地方，我根本就是……用幻景剧的话说，人畜无害。” 维克没好气的道：“你是怕放走了我，那些人要找你麻烦而已。” “好啦好啦，一路走好”，斯鲁喀诺塞给他一把种子：“这是替身藤蔓，你知道怎么用，去了新克斯特，或许能派上用场。” 维克也不客气，接过之后，对斯鲁喀诺招招手，策马离开。 维克的身影渐渐远去，一股烟尘自远处席卷而来，依稀露出五对轮的钢铁身影，斯鲁喀诺松了口长气。 那该是赤联派来接收红鹰城的部队，他和红鹰城十多万人的命运，终于抵达了彼岸。 ……………… 新克斯特，王都郊外的军营里，瑞玛科迈着沉重的步子进入指挥大帐。 他两眼红肿，面色惨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过其他人也好不了多少，也就没谁在意了。 瑞玛科带着浓浓的鼻音，对聚集在大帐里各军团和独立大队的指挥官说：“我收到了陛下的神谕，即刻整顿克斯特防线，准备抗击神圣意志帝国的入侵。” 部下们面面相觑，有人下意识的问：“哪位陛下？” 瑞玛科暴躁的吼道：“还有哪位！？除了神皇陛下，你难道还效忠于另一位陛下！？” 另一个部下怯怯的道：“可是意志帝国那边，还有赤联的消息都说，陛下已经……” “不要被敌人的谎言蛊惑了！” 瑞玛科咆哮道：“陛下还好好的！我收到的神谕清晰无误！你们的信仰哪里去了？好好沉下心来，向陛下祷告，一切谣言都会不攻自破！” 连副官都叹气：“我们是说那位陛下，那位……举世无双的女皇陛下，而不是神祇。” 瑞玛科愤怒得像受伤的狮子，瞪得副官下意识退步。 他再扫视部下：“有差别吗？啊！？有差别吗！？” 有差别的，当然有差别！ 瑞玛科质问部下的时候，心中也在大喊，当然有差别！ 他的忠诚属于那个册封他为侍从骑士的特蕾希娅女王，那个建立曙光帝国的特蕾希娅女皇，不是神皇，更不是女神。 女皇成为女神，从效忠凡人变成效忠女神，按理说应该感到无上荣耀，可瑞玛科却被巨大的沮丧和悲伤压得喘不过气来。 那个让人崇仰，那个带领他们战斗，那个向他们描述美好未来的凡人特蕾希娅死了…… 取而代之的是高踞神国，俯瞰着凡人如视蝼蚁的神祇特蕾希娅。 后者在他心中只敢敬畏乃至膜拜，根本不像对前者那样，一言一笑，总让他心口滚烫。 昨天信风网络上就开始流传迩香的事情，而后神圣意志帝国的宣战通告也佐证了传言，稍后赤联发布了通报，说凡人特蕾希娅已经逝去，瑞玛科一开始根本不信。 可他很长时间没有联络上女皇，秩序神力也产生了异常。直到今天，女皇都没有亲自露面，帝国宣传部甚至把手伸到了帝国军团里，审查来往消息，更坐实了这一点。 瑞玛科茫然了，他在自己的营帐里呆坐了一整天，祷告了一整天。 最后得来的是女神冰冷的神谕，让他做好战斗的准备。 瑞玛科对待部下一向很宽容，此刻的强大气势，震慑得部下们说不出话，心中反而安定了一些。 “为秩序而战，为帝国而战，是我们的使命和职责！” 瑞玛科高声道：“那个背信弃义的伪帝居然敢向我们举起刀枪，他活得不耐烦了！他以为自己的军团也像赤联那么……古怪和棘手吗？他会在我们面前撞得头破血流！” “特蕾希娅在上！祂在注视着我们，祂在眷顾我们！祂在神国迎接每一位为秩序，为帝国献身的士兵，更会赐福那些活着夺取胜利的士兵！” 瑞玛科提到的神迹让部下们终于振奋起来，是啊，失去了凡人特蕾希娅的确很让人沮丧甚至悲痛，但女神特蕾希娅会赐予他们永恒！ 部下们散去后，瑞玛科叫住了一个很年轻的半身人。 他用随和的语气问：“弗洛多，你们那些半身人，士气好像很有问题啊。” 弗洛多的神色虽然没像瑞玛科这么糟糕，却也同样抑郁低沉，说话也有气无力的：“为女皇而战，哪怕打不过敌人，我们也很有干劲，只是为神祇打仗的话，我们半身人很不习惯啊。” 瑞玛科淡淡的道：“那你们回红石吧，回老家，不要打仗了。” 弗洛多愕然，瑞玛科再道：“我可不想带着一群无精打采的半身人打仗，那是比战败还要可怕的事情。” 半身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活力四射，这已经是费恩世界的常识了。如果一支军队里的半身人都有气无力的，那其他人的士气只会更糟糕。 “回去吧”，瑞玛科压低声音说：“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弗洛多沉默了一会，感激的道谢，他确实不想再打仗了，在布莱德的那一夜，他就已经产生了疑问，现在更没了心思。 他觉得很迷茫，正好可以回家好好想想。 等半身人走了，一个胸口戴着秩序神徽标记，衣着很简朴的人进了大帐。 “玛斯特……” 瑞玛科客气的招呼着，这是军团里的秩序教职者，秩序教会已经在军团里铺开了。当初女皇提出的口号是玛斯特下到中队。虽然这个目标还没实现，但秩序教职者在军团里的地位非同一般，瑞玛科都不敢慢待。 “大家的士气很成问题啊”，这个玛斯特说：“看来谣言的影响很严重，总长阁下，您对接下来的战争有信心吗？我是说士气方面。” 瑞玛科摇头道：“的确很不乐观，大部分人都是打了好几年仗的老兵，在这方面的确很……容易受谣言的影响。” 玛斯特点头：“也就是说，您手下的军团必须得做替换？” 瑞玛科想了想，叹道：“这样当然最好，而且得尽快。” 玛斯特刷刷在小本子上写着，再问：“那么总长您自己呢？” 瑞玛科盯住对方，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许久后，他冷冷的道：“我的情况，自然有陛下来裁定。” 玛斯特不迭点头，再问了些中高级军官的士气问题就离开了。 确认周围没人了，瑞玛科瘫在座位上，呆呆看着大帐的顶棚，泪水难以遏制的流淌而下。 如果真的是谣言，那就太好了。 可惜…… 作为特蕾希娅麾下，除了希尔维之外最得力的战将，他的感应非常清楚。 那个他愿意献出生命追随，甚至存了一丝妄想的特蕾希娅，已经不在了。 现在这个特蕾希娅，要的是他的灵魂，而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 红石王国，米尔德恩伯爵城堡，佐尔德在通讯室里使劲拍打水晶球，高声咒骂着奸商之类的话。 这已经是他用坏的第三个水晶球了，在信风网络和联合通讯网络上查找信息，联络其他人的频度太高，一般品质的水晶球自然扛不住。 装上第四个水晶球，摩斯姆特的半身影像出现。 “佐尔德，情况如何？” 摩斯姆特显得比佐尔德还惊惶失措，几乎把佐尔德当成了救命稻草。 “我确认过了！” 佐尔德说：“我联络上了李奇，他亲口确认消息属实！当然有些话他不好直接说，只能暗示。” 他压低了声音：“我早就说过的，李奇跟特蕾希娅是对夫妻档！他们的目的是通过曙光帝国，把凯姆意志拉到凡人的层面上，再用凡人的丰富经验打败祂！最终开创凡人的纪元，我说过的！” “现在的情况很明显了，特蕾希娅失败了，只好借死遁跑到李奇那边去。李奇说起特蕾希娅的时候一点也不伤心，还笑得很满足的样子，他以为我看不出来！？” “现在这个秩序女神特蕾希娅，就是纯粹的神祇，是凯姆……或者凯拉，无所谓啦，总之就是想一直奴役凡人的秩序之神，借用了特蕾希娅的形象而已。” 摩斯姆特吓得接连比划噤声的手势：“别说得这么直接啊！小心被监听到！等等我加个密！” 折腾了一会后，摩斯姆特的身影变得模糊了许多，接着说：“你的这些话太吓人了，我还是没办法全信。” “现在的重点也不是什么真相，谁统治谁都无所谓，关键是我们怎么办？” “浮空舰队覆灭了，我这边要倒大霉！你也是很多部件的提供者，你也一样要被清算！” “更麻烦的是，我们不清楚这位秩序女神要怎么统治帝国，要怎么对待我们魔法师。” “如果是要拿魔法师开刀的话，像我这样被女皇抬到魔法部长位置上的，还有你这个跟李奇暗中往来的，就是清单上的第一批啊！” 佐尔德叹气：“我也跟李奇谈过一些……去他那的事情，他说我如果呆在这边能发挥更大的价值，这让我很感动，也觉得压力很大啊。” “至于你担心的事情，先不要慌了阵脚，可以先看看女神对辛伯纳的处置。” 原本一个人的时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当着别人，佐尔德反而笃定得多了：“而且，罗姆罗斯又打了过来。就算浮空舰不顶事，现在的战争不还得依靠魔导枪魔导炮吗？” “没了我们魔法师，曙光帝国拿什么去跟罗姆罗斯打？就靠浑身套着精金铠甲，挥着魔钢剑的士兵？” “赶紧拿出顶事的技术和装备，把我们的价值摆在女神面前，这才是正道。” 摩斯姆特也镇定了许多：“你说得倒是，佐尔德，你小子的话值得听，整个主力舰队，就只有旗舰和你的米尔德恩号逃了回来，有本事。” 他又叹道：“不过既然统治帝国的是位神祇，可就不会像凡人那样手段灵活了，我觉得我们魔法师肯定要过段苦日子了。” 佐尔德嘿嘿笑道：“你不是魔法部长吗？站稳这个位置，什么苦头自然有下面那些魔法师吃，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摩斯姆特沉默了片刻，跟着佐尔德一起嘿嘿笑出了声。 ……………… 风暴群岛，泰德岛魔法塔林，最高层的殿堂里，海瑟薇看着大屏幕上的消息，呆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特蕾希娅……真的没了？” 她难以置信的嘀咕：“我都还没让她吃几次瘪呢，她就……没了？” “假的吧？一定是假的吧？” “难道是她在跟李奇玩什么新花样？” 塔灵米斯娅插嘴：“今早有来自瓦伦丁的信风通讯，是神皇陛下发来的，邀请您去瓦伦丁讨论魔导工业事务。” “您的叔叔高登阁下也发回了通报，说正赶往迩香探查情况，他说从秩序神力的变动状况来看，特蕾希娅的确出了很大的问题。” 海瑟薇抽了口凉气：“要我去瓦伦丁？那个通讯是人还是神发的？” 米斯娅说：“可以确认是秩序之神的分身。” 海瑟薇一拳头捶在掌心上：“完蛋了！特蕾希娅还真的完蛋了！” 她摇着头，黑亮长发如瀑布般飘洒：“那我怎么能去呢？我这种人在神祇眼里就是美食啊，被祂弄成秩序圣女那就糟糕了。” “虽然祂不可能那么莽撞，毕竟我是魔法女神的血裔，还有黑夜圣女的身份。可这时候祂肯定还想维持特蕾希娅人神一体的形象，好守住曙光帝国这么大一块信仰矿藏，难保祂不会铤而走险。” 她变得很焦灼：“要是我能发现魔法曲率，找到魔法粒子存在的证据，再研究出公式，就不怕祂了。随身揣着泰克枢核，在主位面都能等于一个半神！” “等会你给瓦伦丁回个消息，就说我还在闭门研究！” 米斯娅说：“这可能拖延不了多久。” 海瑟薇咬着嘴皮说：“有一天算一天，我感觉距离成功只差一步了……” 就在海瑟薇头痛加惶惧的同时，一艘海船来到了可以肉眼眺望泰德岛的地方。 “终于到了……” 船头立着个娇小瘦弱的少女，看着那隐约的海岛和白塔，如释重负的出了口长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