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8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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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法到底还是在王渊的护送之下,启程前往西宁州去了,萧唐又吩咐刘锜、关胜、萧嘉穗等将官一并动身,而在临行之下,做了那多年宿敌的察哥却又意味深长的对刘法说道: “夏宋两军杀伐,彼此已不知积攒了多少的新仇旧恨,本王与刘经略也是一般,谁若能除了掉对方,本该是眼中拔钉的快事。按说国有奸佞时,若是刘经略遭奸厮,蒙冤受屈而教恁有志难酬,本王也当额手称庆...可是不知怎的,比起要刘经略遭奸佞构陷而屈沉埋没,本王还是希望恁能够死在我的手中......” 身经百战人忧在,恨未马革裹尸还。刘法倒有些理解察哥话中的含义,比起被同朝的宵小构陷迫害,而埋没屈沉、郁郁而终,身为一个将军战死沙场,或许才是最好的归宿。 数日功夫,转瞬即逝。边庭宋国军民大概也都迁移至兰州指挥使司下辖部曲戎卫的地界,萧唐派出的军使也已与夏军议定在鄜延路兰州西北面京玉关北面十里处交换战俘,此间南面有有大批宋军兵马,察哥麾下的夏军诸部也都集结在北面,双方都要防备彼此暗做手脚。 为了以防万一,双方交换俘虏的地点设在一处狭长的谷道,宋夏两军除了将大批的兵马部署在后侧,谷道间的地势不适合突然发动冲锋,而且四周树木稀少,无法布置大量伏兵,也是甚为稳妥的交换场所。 这边萧唐点齐兵马,又押解着察哥立即启程前往京玉关北面与夏军核实战俘,同放同收。虽然准备的有些仓促,萧唐也是担心待童贯得知自己不肯交出察哥之后,再派出兵马前来阻挠而节外生枝。而在萧唐率部与夏军兵马斗到了交换战俘的场所,并且又各自派出游骑哨探分别查探左近有无对方设下的埋伏时,王渊一众兵马也已快行至西宁州,而被萧唐打断了腿的康捷又吩咐快马先行,疾奔到宣帅节堂向童贯报知事情的经过...... 此时在节堂内室之中,正有一员向汴京枢密院上呈定功赏罚军薄的吏官向童贯娓娓说道:“熙河路经略安抚使刘法违主帅节制,率军冒进致使我军大败,夏贼趁势犯边,合计刘法麾下兵马,军民死难者三万有余。童宣帅调度兵马分而击之,夏贼不得息,童宣帅趁势殄寇荡贼,大破夏酋而生擒蕃王察哥......” 童贯听罢重重的哼了一声,并阴沉的说道:“擒得蕃王察哥?如今人又何在?” 眼见那吏官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作答,童贯心中更恼,厉声喝道:“退下!” 待那吏官惊得屁滚尿流也似,一溜烟的退出内室之后,体貌魁梧、相貌威严的童贯向后重重一靠,并用力透着自己的太阳穴,当他缓缓睁开双目的时候,脸上神色少了几分以往刻意装出来的豁达与豪迈,眸子中满是狠厉阴毒,他所在节堂内室中随从下人也都一概喝退了出去,剩下的几个心腹瞧宣帅面色不善,各自也都连大气也都不敢喘一口,只顾俯首等候着童贯下令。 此时的童贯不止是忿毒恼怒,心中也甚为疑惑不解,他不明白萧唐反倒要与自己作对,到底图得是甚么? 萧唐那黄口小儿出身于大名府留守司,而大名府留守相公梁世杰乃是蔡太师的女婿,通过这层关系萧唐可以得到蔡党的支持,而他得官家宠眷,某家也愿意与那厮交好,往日待他也算不薄...仗着蔡太师与某家于朝堂内外、军旅上下的权势,那萧唐只要肯屈从,早晚也能在大宋军旅中揽得大权,毕竟某家也已经六十五岁了......那小儿青春正盛,却恁般急躁,定要来触某家的霉头? 对于童贯而言,兵权就是他的逆鳞,在他谋取军权时谁要是挡着了他路,势必会引来童贯的记恨。可是童贯知道种师道为甚么会与自己明争暗斗,也明白自己又为何要将刘法趁个适当的机会给除了,可是当康捷向他密报萧唐与种师道会面之时,隐隐有在西军权斗中倾向于种家一方的意图,再到萧唐擅自率部救下合当必死的刘法,这些事都有些出乎童贯的意料之外。 童贯当然不会知道几年后又是因为他在军中争权夺势的勾当,会将导致何等严重的恶果,也不会预料到就算他成就了宦官封王的愿望,终究却还是在山河社稷真须要国之干将抵御外辱时原形毕露,最终落得个悬首示众,而被后人唾骂千年的下场。而且在童贯看来,使些手段去迫害些虽于国有大功,可以妨碍到自己封王美梦的国之干将不算甚么,既然大权在手,一将功成万骨枯,多填上几万几十万条的人命,对于已入暮年,而愈发急于求成的童贯而言更不算甚么,可是对于萧唐来说确实大错而错,甚至混账至极。 道不同,到底还是不相为谋。 童贯又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他的脸色更加阴沉,仿佛能滴出水来。在场童贯的心腹也知道宣帅虽然也是在尽量保持着平静,心中也是狂怒已极。本来种师道于东面接连大捷,就算是使下作伎俩,童贯也必须要稳固住在西军中的地位。谁能料想却是萧唐横插一杠,救下了个该死之人,反而又立下了奇功,童贯也给了萧唐最后一个让他表态的机会,可是那厮竟然打断了童贯派去那下属的腿,这岂不是摆明了要与宣帅硬抗到底!? 或许是因为实在承受不住现场压抑的气氛,刘延庆一吞口水,旋即作势忿声说道:“童宣帅,恁明明有心提拔萧唐那厮,偏生那小儿不识抬举,辜负了恁这一番栽培的苦心!这厮怕是也仗着官家宠信,先前不但自作主张,擅自轻动,如今那厮拒不交出擒住的蕃王,还打伤了宣帅派去的将官,也足可见其居心! 卑职以为萧唐不识好歹,不受节制,宣帅可立下钧令,发兵押解他至西宁州待罪,一众随他不遵帅令的将官也一并论罪惩处,届时也好夺来那察哥。至汴京觐见官家时,也好告他的罪责!还怕他能翻上天去?” 可是刘延庆话音方落,童贯那一对阴冷的招子又飘到了他的身上。正当刘延庆浑身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突的时候,童贯又冷声说道:“押解那萧唐至此处待罪?一并惩处随他的将官?在官家面前告他的罪责?那萧唐代正使监军之职,箇行号令,麾下兵马按例不受主帅节制,若真细细计较,反而是某家要受他都监!既然萧唐小儿按例可不遵从某家帅令,他率部救下被夏贼围攻的部曲,也的确率部力抗夏贼大军,接应边庭军民南迁而立了功劳,你告诉某家,又当治那萧唐小儿甚么罪责,某家又当如何向官家告他? 告那萧唐飞扬跋扈,打断条经略府虞候的腿?你以为官家会在意这等琐事?说那萧唐擅自与夏贼交涉,蕃王察哥也的确是他擒住的,待被俘的那些将兵与数千百姓回来,你以为能尽数堵住那厮们的悠悠众口,说那萧唐私通敌邦意图不轨?那小儿自作主张,某家虽然可以拿此处做做文章,可有以官家的性情,你以为这便置他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