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六章 庄周梦蝶

    “咦！”

    楚望仙轻轻收回手指。

    伪伏羲的记忆被锁住了，记忆犹如深井中的进水，此刻井口只开了一道拇指粗的缝隙，井水无法打出。

    他若强行读取，破开井口，井水消散，伪伏羲必定记忆被毁灭。

    沉思片刻！

    楚望仙凝神认真，他知道无法读取，唯有施展庄周梦蝶的手段。

    道门之中，若论幻术第一，首推庄周，甚至强过太上老君。

    《庄子》中记载，有庄周在梦中变化为蝴蝶，梦醒后蝴蝶复化为己的故事。

    最高明的幻术，并不是将对手拉入自己布置的幻术之中，而是让自己进入对手的梦境之中。

    此即为庄周梦蝶。

    楚望仙再点伪伏羲的额头，他的意识化为一只蝴蝶，进入了伪伏羲的记忆之中。

    ……

    “罗睺罗尊者，罗睺罗尊者！”

    楚望仙猛的睁开眼睛，只见对面有位须眉和尚皆坐在对面，一脸的虔诚。

    细看一眼，这位和尚为天竺僧人。

    皮肤稍黑，四肢枯干，身披红色袈裟。

    “尊者，您醒了！”

    楚望仙默默点头，心中了然，庄周梦蝶，最可怕的是自己进入了对手的梦境，自己成了罗睺罗。

    而庄周梦蝶也有危险。

    罗睺罗的感情和记忆，会不停的腐蚀他，若他不能分辨现世与虚幻，便会永堕梦境。

    但侵蚀也是相互的！

    罗睺罗会侵蚀他，他也会侵蚀罗睺罗，最后自己是谁？若无法分辨甚至会精神分裂。

    所以仙界之中，谈及道门庄子，人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因为他会潜入你的记忆之中，甚至不知何时，侵蚀你的记忆。

    “有什么事吗？”楚望仙整理了一下披挂在自己身上的袈裟，他已化身释迦牟尼之子罗睺罗问道。

    “尊者还在生气吗？”

    下首一位年老的僧人小心翼翼说着话。

    一串记忆涌来，楚望仙知道这僧人名迦天，为舍利弗的弟子。舍利弗是佛祖十大弟子之一。迦天在自己身边，实为伺候，实为监视。

    “生气？”

    楚望仙收敛凝神，淡定说道：“我并不生气，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双手正拿着手臂粗的木头和刻刀。木头上已隐约有脸庞的轮廓，从面貌看，是一女子。

    自己是在雕刻木头人像。

    楚望仙起身，微微一叹，打开一间房门，将木头雕像的半成品放入屋中的柜中。

    柜中。

    有数十个雕像，其中半数是一女子，或卧或站，慈眉善目，身姿窈窕。

    这是他的母亲，耶输陀罗，佛祖之妻。

    但每只木雕上，胸口都被重重按穿。

    木雕无心。

    楚望仙能感受到强烈的感情，母子血脉相连，又不得相见的心痛。所以他才日日雕刻，又毁掉心脏。

    “佛祖不死，我母亲将永受劫难。”

    楚望仙突厉声道。

    珈天吓得脸色煞白，赶紧劝阻。

    “阿弥陀佛，罗睺罗尊者，慎言，慎言！”

    楚望仙思及耶输陀罗，只有无限的哀伤，思及释迦牟尼，却是无尽的痛恨。

    罗睺罗的记忆正在侵蚀他。

    楚望仙看见了罗睺罗的愤怒，因为佛祖骂他的母亲，耶输陀罗，为贱人。而自己的母亲耶输陀罗，正在西天须弥山被囚禁受苦。

    “泪！”

    楚望仙摸了自己的脸庞，竟然有泪水流下。

    玄奘的《大唐西域记》中记述了一个故事。

    一角仙人与佛祖妻子的故事。

    传说，久远之时，波罗奈国山中有母鹿饮仙人小便生下一子，人的模样，鹿的蹄子，头生一角。母鹿将小孩交给撒尿的仙人就离去了，仙人知道是自己孩子就好好养育，取名一角。等到一角长大有五大神通，大家都叫他一角仙人。

    一角仙人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一天暴雨，一角仙人不小心在暴雨中滑倒伤了脚，就咒令当地十二年不下雨。多年不下雨，导致当地草木五谷都枯死了，百姓困苦不堪没了生路。这国的国王就悬下重赏，谁能够破了一角仙人的神通，让天降下大雨，就给予重赏，风尘女子扇陀前来应征。

    扇陀用车辆装满美酒、美食，来到了一角仙人居住的山谷，让一角仙人喝美酒、吃美食，并且和她一起洗澡，引起了一角仙人的欲望，与扇陀交合，丧失了神通，天空就下起了雨来，连下了七天七夜。七天后美酒美食都吃完了，扇陀说山下还有，就骑着一角仙人下山了。

    这个扇陀，就是耶输陀罗。

    罗睺罗的母亲，佛祖释迦牟尼的妻子。

    当年玄奘为何在《大唐西域记》中记述佛祖妻子出轨的故事，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写下这八卦故事，无人可知。

    但《佛本行集经》、《大智度论》、《过去现在因果经》、《法苑珠林》、《大善权经》，各经中都记述了这个故事。

    也许佛门之中，并不是释迦牟尼一言九鼎，佛门之中也有反对派，又各种手段，在暗暗诋毁佛祖。

    正因为这件事，佛祖咒骂耶输陀罗，并囚禁了她。

    罗睺罗无法涅槃成佛，一直滞留人间，与此事也有关联。

    “迦天，何谓佛？”

    楚望仙怒意浮面，问道。

    “这！”

    迦天错愕，不知该如何回答，左右为难。

    这不是他能解答的问题。

    “好一个四大皆空，六根清净，难道为了成佛，舍妻弃子，就是对的？既然四大皆空，为何还贪恋这佛祖之位……一切皆逃不过权势二字。”

    楚望仙继续恨恨道，喉音之中，蕴无限恨意。

    “罗睺罗尊者，别说了。”

    迦天吓得面无血色，一双手不停颤抖着。

    “你走吧！”

    楚望仙下了逐客令，沉默许久，他看向壁柜之中，取出最下层的一个木头雕像。

    这木头雕像是一条有翼黑龙，栩栩如生。

    将木头雕像往桌上一方，传来一声。

    “你想好了？”

    “是的，我想好了！”

    楚望仙怀着强烈的感情开口道。他已听出，这声音木雕中的声音是妖皇风因乎。

    “我舍弃佛道，你助我成仙，不论付出任何代价。”

    “那甚至不再是自己了呢？你的记忆和魂魄会被篡改。”

    风因乎慢声说道。

    他要施展伪伏羲之术，佛祖之子，罗睺罗就是最好的载体。

    两人不知何时，竟有了勾连。

    “无所谓，我若不是我，正好摆脱悲伤，只要能弑佛，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随你的便。”楚望仙恨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