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十章：闭目画
浩瀚无尽的天空上，有一艘纤细如柳叶的飞舟像流光疾掠而过。 这时已经是宋绝他们一行人从玄机宗赶到神灵归墟的十天之后！ 在飞舟的舱内，宋绝的头上蒙着厚厚的黑布，他面前是笔墨砚台，四周墙壁上，则是一张张白纸，挂的满满当当。 有两面墙上的纸已画满是了画。 闭目画最是考究画者的记忆力、手的稳定感，在墙上闭目作画，难度更是个中翘楚，作为不久前还没有涉猎过这项画中神技的宋绝而言，有目前的成就当真可谓难能可贵，而他为此而付出的辛酸、苦累，更是不足向外人道！ 自从登上云萝的柳叶飞舟，宋绝便一头钻进了房间，潜心钻研闭目画道，食宿皆在里面，直至如今！ 拿下眼罩，推开房门，走出夜色笼罩的房间，看着四周，宋绝全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从所未见的景色：一样的景致、一样的布局，但在温柔的月光下，突然显得格外的不一样。船舱中任何景物的颜色都那么清晰，那么的鲜活，闭上眼睛，耳朵感受着风从石缝中与树叶中钻过那微声的差别，盆景中每一片树叶随风摆动的样子竟然都在自己的脑海清清楚楚地呈现。 在左上角是一个小型的水缸，一只小虫从水面上飞过，池中的鱼儿突然跃起，将小虫吞入腹内，钻入水中，水面上荡起了层层的波纹，这些平素从未发现的细微事物此刻竟然一一有感于心，宛如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书法、绘画是一种陶冶情操、使人灵心焕发的艺术，对于修心养性有着莫大的好处。 只有心无杂念，才能体会到最真实的感觉，由心写出、画出最真实的心声。 将最真实的感觉写出来、画出来，让字与画包含写者画者的精神意境，至此字与画的反而不重要了。 武艺也是一样！ 但唯有自己成功做到以武入画，再以画入武，才能够真正做到心技一体、心无纤尘。 这十天十夜的练习，让宋绝进入了一个不喜不躁的境界，故而即便云萝提醒说神灵归墟是一个充满了绝毒的杀戮之地，他依然没有任何的心慌，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今夜他推门而出，多日来的成果也体现出来。 这景色美不美，在于各自的心。 假若一人身在天国，但他心乱如麻，也无法感觉到天国的美妙。反之，只要有心欣赏，哪怕是荒漠戈壁也能品出个滋味来，宋绝便是如此。 面对这几乎天天见到的景色，因为心态的不同，竟然有了全新的感受…… 宋绝在这一刻忘记了一切…… 他忘记了心中的执念，忘记了武道，忘记了万千烦扰，以第三者的心态看着这个世界。 他就如一个初生的婴儿，世界万物，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心神逐渐完全步入这神奇的天地之中。 耳旁传来云萝、上官灵秀的谈话声，宋绝的意识渐渐苏醒。睁开眼睛，柔和的月光撒在身上，内心宁静而安详。回想刚才的际遇，胸中豁然开朗。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考虑的太多，反而会忽视真正的东西。 武艺也不正是如此，总想着胜利，执着胜利，将胜负看的太重，反而会陷入迷障，自寻烦恼。 何不走出心中执念，以第三者的心态使剑？ 想通了此节，宋绝大为激动，浑不理会上官灵秀的招呼，似是浑浑噩噩的跑回了房间。 云萝、上官灵秀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的跟了过去。 两人追到房门时，却见宋绝戴上了眼罩。 单手伸处，分毫不差的抓住了桌上狼毫！ 提笔、蘸墨、移身、挥毫，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全然没有一丝滞碍，一副气势恢弘的山水之图便于顷刻之间出现在墙壁上的白纸之上，山岳巍巍，流水浩荡，意境超然！ 好一幅山水图，好一个闭目画道！ 云萝、上官灵秀惊奇的发现，在宋绝刚刚完成的这幅泼墨山水之上，无论是那陡峭插天的山峰，还是那汹涌奔腾的江河，无不洋溢出森然的剑气，便如是一座万剑之山，万剑之水，无不择人欲噬！使人一眼望去，便不由得为之神摇魂动，胆魄俱丧！ 再一看出，便觉神魂一阵刺痛，仿佛被万剑刺击一般，疼痛至极！ 两人不敢再看，相顾之间，发现对方一脸的震惊，看着宋绝的眼神似乎是看到了一个怪物，上官灵秀的眼神中充满了狂热与崇拜，云萝眼中也是多了几分敬重之色。 顷刻之间，竟然能够随手画出一套神奇剑术，世上竟有如此人物？ 宋绝取下眼罩，看着自己的画作，嘴色噙上一抹笑意。 以武入画！心中之剑形于山、形于水、形于画中大千世界！ 这第一步，终于是迈了出去！ 宋绝思索了一会儿，把手一招，伐天神刃落入他的手中。 铮—— 一声剑鸣传来，伐天神刃缓缓挥舞，看起来行动迟缓，招式分明，他所运用的都是最为基础的剑招，但是不同的是，宋绝将这最为基础的剑招组合，以一种奇异的运剑方式展现在云萝、上官灵秀面前。 每一剑刺出，都像是一个绝世的丹青妙手在一副传世名画上画下了一笔，剑法凌厉，但却是充满了书卷气，一进一退，更是巧妙之极。 在他的剑法下，剑光展现出阴影轮廓，巍峨雄壮如山，湍急婉转如河，高低起伏，剑的光和影，竟然在两人面前组成了一幅浩瀚波澜的山河志、山河图！ 他的剑法无比复杂，有着波澜壮阔如山川云海长河的大气！ 这是宋绝这段时间里所参悟出来的‘以武入画，以画入武’，居然已有小成，这一出手居然造成了梦幻般的效果。 剑光终于一敛！满目异象顿时消逝。 宋绝神魂一动，满室纸张尽数消失。 上官灵秀满脸崇慕之色，赞道：“宋师兄，能不能教我这套剑法。” 宋绝呵呵笑了，道：“华而不实的东西，漂亮是漂亮了，却没多大用处。” 上官灵秀道：“怎么会呢？这可是绝世无双的剑术，比我学的好多了，漂亮又实用。” 宋绝不禁一愕，道：“你这所谓的剑法，其实就是一幅画而已。” “画有画意、书有书狂、而剑亦有剑意，三者虽分文武，但意境上，实有殊途同归之妙。” “请师兄指点！”上官灵秀拿出一柄长剑，在房间中使了一套 宋绝仔细看那剑法时，见上官灵秀虽然娴熟，却缺少一份灵动之气，剑术虽是酷似，却多了几分死板。虽知这世界上人人作画均是如此，但凌天还是微微喟叹了一声。 “师兄，如何？”上官灵秀一路剑法使完，收剑问道。 宋绝道：“一切外在的技巧，你已炉火纯青，无须再求更进一步了。” “外在的作画技巧？”上官灵秀悚然动容，起身道：“难道还有内涵的技巧？还请师兄指点。” 玄机宗以实力为尊，上官灵秀年纪虽大，但知宋绝本事大，口称师兄亦无不适之感。 旁边，云萝双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宋绝的眼睛，异彩连闪。 终于轮到自己也剽窃一把忽悠忽悠人了！ 不容易啊！ 宋绝心中稍稍兴奋了一下，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你这剑法已昌高山仰止，不过这剑意，却是，呵呵呵……” 上官灵秀眼中光彩一闪，显得甚是欢喜。语声也是更见有礼：“还请师兄指点迷津。” 她从未听说意一说，听着宋绝突然提起，顿觉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新的天地，却又是朦朦胧胧，触摸不到。似乎一指头便能点破，却又总是欠缺了那一指之力。 宋绝道：“请看。”说着，便以指代剑，使出了上官灵秀那套剑法。 收剑之时，微微一带，上官灵秀再感受时，却发现这一套剑法像是突然被赋予了灵魂，一下就鲜活了起来。 云萝也是一脸的震惊！寥寥几剑，顷刻之间，竟然能够化凡俗为传世精品！ “作画者意在笔先，所不到处也皆笔也，此谓笔不周而意周。作画之前，还是不要急着动笔为好，所谓笔未动，胸中已成画。自然下笔如神助。剑法，同样如此！” 上官灵秀深深一礼，敬佩的道：“师兄高才，小妹佩服之极！刚才寥寥数剑，却是有画龙点睛之妙。小妹习剑十数载，从未见过如师兄这般高超例举。叹为观止。” “剑是死的，学得再好也显得死板，最终，让人破了干干净净。而人是活的，所以剑法当须活学活用。就像一首诗，如果依葫芦画瓢，终不能成一代大家。自成机杼，才能自成一家。若你不嫌弃，便将此画赠予你吧。” 宋绝说着，便将刚刚画的画作送给了上官灵秀。 上官灵秀细细的看着宋绝那幅画，越看越是喜爱，对宋绝也是越来越是敬佩。忍不住道：“多谢师兄。” 宋绝呵呵笑道：“一张纸而已，无须客气。” “宋绝，天亮后，就到神灵归墟了。”云萝见两人谈得投机，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烦躁情绪，道：“有什么问题，回宗了再谈不迟。” 说着，拉着上官灵秀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