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定
今年入冬后只下了一场雪，而且雪还不大，所以在初冬有机会升温回暖的时候，阳坡里的雪都化了。 但是背阴的地方和树林里还是有积雪的。 所以积雪不会给敌人带来太大的麻烦，那条路上很少有地方能产生积雪，但是积雪给高远带来了一些困扰，他为了能达成向卫国制定的战术目标，必须尽量走直线，以最快的速度跑过最短的距离，好争取赶到敌人的前面进行堵截，这就需要穿过森林。 翻越山峰，穿过树林，攀爬峭壁，跳下悬崖。 不能一味求快，不能让自己受伤甚至死亡，那样的话，洛星雨就真的没救了。 高远不知道自己已经摔过几个跟头了，他坐在了地上，从树林里的积雪上滑行而下。 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一段非常陡峭但没到垂直程度的崖壁后，高远抱住了一棵树来止住自己的冲势，然后他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完全不管前面就是一丛荆棘，扑跳着就冲了过去。 脸上和手上到处都是血道子了，但高远完全不在乎。 只有一个目标，如果敌人带着洛星雨会从他这里经过，高远就必须抢在他们的前面。 救下洛星雨，这是唯一的目标。 至于干掉敌人，那是次要的目标，甚至可以不是目标。 高远现在只想要洛星雨的安全，哪怕用全部的物资换取都行，可惜他也清楚，这种事情是不太可能的。 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选择题，而是全要。 所以要么干掉敌人救出洛星雨，要么被敌人干掉。 当然，还有最坏的可能，那就是洛星雨已经遇害，高远只剩下了复仇。 这些现在统统都不用考虑了，高远脑子里空白一片，他除了偶尔停下辨别一下方向之外，唯一能做的就是跑，在山林里快速的奔跑。 山是爬的，不是跑的，所以才会有爬山这个词。 现在高远真的在山里奔跑了，但他可没有感受到什么风一样的自由。 两个小时了，高远跑的肺里像有一团火，他连停下打开水壶的时间都不肯浪费，而是附身抓起了一把积雪胡乱的塞进了嘴里。 地上的积雪只有薄薄的一层，上面黑乎乎的落满了尘土，伴随着积雪一同塞进嘴里的还有几根松针，但是高远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体力已经到了极限，腿里就像灌了铅，但是高远坚信他能冲破极限。 有过长跑经历的人都知道，跑到极限时就好像一步都跑不动了，但只要突破身体极限，再往后就越跑越轻松，就好像感觉不到累一样。 翻越一道小小的山梁，高远眼前豁然一空，他已经在最高峰了。 放眼向下看去，能看到山脚下的村庄，而高远所处的位置再往下几十米，就是一道道或高或低的山崖。 方向有所偏差，但是相距不远，高远只要处在山峰的顶端边缘地带，就能堵住下山的必经之路。 为什么是必经之路，因为其他的地方太险峻根本无法通行。 高远跳到了小路上，然后他开始顺着小路往前跑，最后在经过一处小小的转弯处后，他停了下来。 一块凸出的石头形成了一个转角，高远可以躲着石头后面，这样路上的行人就无法看到他了。 这里里的地形不算特别险要，高远知道有一段路特别窄，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行，一边是峭壁，一边就是高达几百米的悬崖，只要一个失足就会掉下去摔成肉酱。 而高远选的这个位置，除了能很好的隐藏之外，其他并没有特别的优势，路相对较宽，而且还是一段平路。 拔出了斧子，解开了斧头上的皮套，高远贴在了石头上，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 太累了，手脚无力，呼吸急促，这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高远开始试图想向卫国那样进行分析，做出一个明确的判断后再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高远觉得自己速度很快，而且他来到这里的距离，和从村子里来到这里的距离差不多，所以他在距离上没有太大的劣势，但是那些人到这里走的是路，即便是废弃的路也是路，比他翻山越岭的可好走多了。 所以高远没有十足的把握认为自己赶在了敌人前面。 要冷静，要动脑子，必须要冷静，必须不能乱！ 高远在心里一直告诫自己，他疯狂的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刚才向卫国已经给他很好的上了一课，高远知道冷静下来对他的意义有多大。 遇事不乱，这对太多人来说根本就是无法做到的，所以有人能在逆势中崛起，而大多数人不能。 向卫国不在，高远只能自己做出判断，但是他此刻的心里乱糟糟的，根本无法以冷静的态度对眼前的情况做出准确的判断。 方向有所偏差，那么敌人如果走这条路的话，他们是还没到这里，还是已经走过去了呢？ 如果还没到，可以在这里伏击，如果敌人已经过去了，高远就必须追击。 伏击的好处是这里地形有利，还能让高远有时间恢复一下体力，可如果敌人已经经过了这里，那么高远留下伏击就意味着永远失去了拯救洛星雨的机会。 如果顺着路开始下山，好处貌似更大，因为敌人要是还没到，高远照样可以在下一个点伏击，但是也有坏处，那就是他得继续行动而不能休息，最主要的是可能会留下痕迹，让后来的敌人发现。 痕迹，想到这个，高远终于明白自己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了。 如果是平时，比如坐在沙发上，喝着茶聊着天，看着电脑对别人做出一些分析和判断并不难，每一个键盘侠都能做到，因为他们就算说错了，也不会有任何代价。 在人命关天的危急时刻，在最关心的人生死未卜，在必须要舍命战斗的前一刻，还能做到冷静并找出合适的方法解决面临的困境，这就不是一般人了，因为他们选错了就意味着有人会死，或者自己会死，光是这种压力就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 高远离开了岩石，他朝着下山的方向快步行进，直到沿着悬崖顶端的小路转向。 在一段被山体挡住阳光的路上，终于出现了积雪，积雪很薄，可还是能留下足迹。 最主要的是，只有上山的脚印，没有下山的脚印。 高远心里激动，因为他找到了拯救洛星雨的关键。 那些人是从这里上山的，这证明了向卫国的判断正确，然后，这些足迹证明了敌人还没有从这里下山，那就说明如果他们沿这条路返回的话，高远还有机会伏击。 还有，高远通过足迹能辨别出足迹至少是四个人留下的。 四个人，不是一个人，这就让敌人有足够的人手和实力决定带洛星雨离开，而不是选择杀了她，这很重要。 高远把自己的脚放在了雪地的脚印旁比了比，敌人留下的足印有大有小，但是最小的足印也不比他的脚印小多少。 向卫国说过人的脚大小和身高是有关系的，但是向卫国只是这么说过，却没有正式的教过高远怎么辨别足迹的知识，不过从雪地上辨别足迹是最简单的一种，高远还是能判断来的人是四个男人。 很好，关键讯息已经得到，可以做出合理分析之后得出决定了。 决定就是返回，在刚才那个大石头形成的转角后面伏击。 高远回到了那块石头的后面，他站在了岩壁后，呼吸开始慢慢的平复。 浑身的大汗，嘴里很干，高远拿出了水壶，把里面所剩不多的水一饮而尽，然后他将水壶从身上摘下放在了地上。 十分钟过去了，高远心里不免有些焦急。 二十分钟过去了，高远再次有了心急如焚的感觉。 三十分钟过去了，刚才因为做出了合理的分析和判断而产生的兴奋和愉悦早已消失，现在的高远度秒如年。 汗落下去了，被汗水打透的衣服又湿又凉，高远感觉到了寒冷。 不能让身体彻底发凉，高远开始活动酸痛的四肢，他得让自己重新热起来。 要不要沿着路往回走，那样的话，如果敌人真的走这条路，就能更快的碰上了。 这个念头一产生，就让高远忍不住要马上动身。 高远很难继续保持冷静，正在热身的他突然用左手狠狠的甩了自己一巴掌。 “冷静！冷静！你必须冷静！” 低声告诫了自己，高远缓缓的舒了口气。 如果沿路往回走，伏击的优势极有可能丧失，伏击战会变成遭遇战，而对方有四个人，现在最重要的是救回洛星雨，而不是找到洛星雨，因为洛星雨不是丢了而是被人绑了，所以，不能往回走，必须在这里伏击。 再次做出了判断的高远冷静了下来，既然知道了怎么做才是对的，那就做正确的事。 高远的呼吸平缓下来了，他平静而富有节奏的保持着活动，不让自己的四肢僵硬，不让自己的身体冷下来。 虽然只是和自己的思想作斗争，但此刻的高远好像进行了一场蜕变，一次很重要的蜕变。 情感让高远焦急，但理智又能让高远保持冷静，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状态，也是很少有人能达到的状态。 终于，正在活动的高远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听到了声音。 “走快点儿……” 伴随着脚步声，一根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随风飘了过来，高远停止了热身运动，他右手把斧子从腰间拔了出来，左手将刀反握在了手中。 来了，终于来了，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