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二世界

    “去看大瀑布”当然是周克骗辛雨真的借口。

    他根本不想陪女朋友看什么大瀑布，他只是有些别的敏感物品想买，所以得去底特律。

    最多，在办完正事儿之后，为了制造点“不在场证据”。他才会让自己的人格芯片，在瀑布周边晃一圈，然后拍几张照片分享朋友圈。

    所以，当辛雨芽来探望妹妹的那一晚，周克和莫娜正在底特律。

    严格来说，这个行程破绽并不大。

    因为尼亚加拉大瀑布，虽然是在美加边境上（五大湖中的伊利湖和安大略湖之间），理论上从南岸的美国领土也能观赏。

    但实际上因为南岸的视野不好，只能看到瀑布的侧景，所以很多美国游客都喜欢去北岸加拿大一侧看。

    美国和加拿大之间的边境是很宽松的，越境不需要签证，甚至连护照都不用。古代人拿美国驾照就能去加拿大；现在没了驾照，靠人格芯片上的个人ID也能过境。很多人都是在高速上开车，开着开着就出国了。

    如果选择了加拿大看瀑布，那么美国人走底特律就很顺理成章了——这里是最经济路线上必经的边境城市。

    从芝加哥往东开车不到300公里，就能到伊利湖上游口岸的底特律，然后从底特律渡河进入加拿大，再有200公里就是多伦多，出了多伦多郊区不远，就是尼亚加拉大瀑布。

    （《底特律:变人》里那个黑人大妈的台词是“你只要往前开800米就能偷渡成功了”，但实际上底特律河有1.5公里宽。800米只是过航道中心线，算是进入加拿大领土，所以美国巡逻队无法追击开枪了。游戏里美国巡逻队打死loser后、停止继续开枪追杀，也是因为卡拉和爱丽丝的船，已经靠惯性滑行到了加拿大一侧）

    如果不走底特律越境的话，反而需要绕过整个伊利湖，所以大多数人都不会这么选。

    ……

    来底特律之前，周克和莫娜是做过不少功课的。

    如今，他们已经靠严谨那边的路子，基本上拿到了复制“隐身机盒”所需的全部管控芯片，所以在核心技术元件方面没什么问题了——

    举个通俗的例子，就相当于是中兴终于绕过了美国对芯片的出口制裁，拿到了高通的4G芯片；然后只差外围电路设计和生产，就能造出4G手机了。

    外围设计和生产的矛盾，就要来底特律解决。

    从2020年代末期开始，底特律这座曾经破产的美国汽车工业都市，因为美国在电动车和智能无人车领域重新反超德日，所以复苏了。

    后来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大量的智能硬件、包括各种次世代工业机器人、服务业机器人，都迎来了爆炸式发展。底特律趁机扩大产业链，把机器人生产业也拉入城市布局。

    所以，2044年的底特律，是美国无人车和机器人的主要生产基地，也是美国最大的制造业都市。

    （除了底特律之外，美国其他制造业城市还包括：无人机之都西雅图、传感器之都旧金山、芯片制造业之都芝加哥、造船业之都诺福克、军工业之都圣地亚哥、AR之都洛杉矶。然后其他城市就基本上没什么重工业了。）

    因为底特律的制造业如此发达，这里自然也有全美国最繁荣的管控工业品地下黑市——除了涉及“人格芯片”等少数对人民监控大业的核心技术元器件买不到，其他只要不是一片一个物联网监控ID的东西，这里多半有办法弄到。

    只要你加钱。

    一开始，周克和莫娜还不理解这是怎么做到的——毕竟网上的这方面言论都被严密监控了，谁要是敢在网上分享“如何到底特律逛黑市”的咨询，马上会被定位到并且抓走。

    所以，这方面的消息，反而只能用一种非常特殊的渠道，在线下传播。

    周克也是亲自来了底特律之后，才渐渐体察到了这里面博大精深的门道：

    ……

    原来，如今的整个资本注意世界，并不能严格算作“100%的公民都被脑后插片精确定位监控”了。

    只能说，在美国境内的公民，以及合法入境的人，都是被监控的。

    但是，在加拿大，还有总数大约六七万的“隐身人”存在。

    这些人多半是加拿大本土的爱斯基摩人原始部落，或者极少数当初美国实施全国监控后、北迁逃亡到加拿大的印第安土著，比如切诺基部落，还有些更少数的土著民族。

    这些人之所以还能存在，是因为人格芯片的监控定位和联网技术，有一个底层技术缺陷，导致在极地地区信号不好——

    2020年代，人类采用5G通讯时，还用过地面信号基站为主的蜂巢组网模式。但是到了2030年代的6G网络来了之后，因为基站效率和信号效率的提升，人类普遍改用了纯卫星通讯。

    也就是说，如今的美国大地上，基本上没有那种相当于古代“大明铁塔”造的中移动/电信/联通信号塔了，所有通讯基站都搬上了卫星。

    可是卫星通讯最大的弊端，在于卫星相对于地面是会运动的。

    稍微学过初中物理的人都知道，要想做到卫星的“地球同步”，那就只能放在距离地面35000公里的赤道轨道上。

    这是有科学依据的：30多年前，大明刚组“北斗导航”系统时，就是用了先在东经105°~135°的近赤道上空，部署3颗近似同步卫星，从而让北斗系统在前期总卫星数较少的情况下，也可以先跟GPS一样凑合用起来。

    而任何位于赤道上空，或者近似同步的卫星，都有一个最大的弊端，那就是其信号不可能穿透地球，也就覆盖不到南极和北极。

    后来虽然能用更多的低轨道卫星交叉组网，确保极地上空始终有足够多颗的网络卫星提供信号，但毕竟有极小概率出现因为卫星间切换卡顿导致的“暂时断网”。

    而植入人格芯片的人，一旦被判定恶意断网，后果是很严重的。

    同时，部分电子设备在极寒冷状态下，性能也会有不稳定（比如2020年代的苹果手机掉到雪堆里，哪怕没进水，也会宕机。）

    好在，加拿大的4000万人口当中，有94%都住在五大湖区和其他美加边境附近。而北方因为过于寒冷，本来人口就很少，（比如加拿大北方的三个“地区”，400万平方公里国土，差不多等于半个大明了，但是才10万总人口。）

    所以综合这些因素后，美国政府后来也懒得再铺太多网络卫星、确保加拿大北方的100%彻底监控了——即使技术上做得到，成本上也是不划算的。

    为了北极附近的10几万人口，犯不着。

    取而代之的，是美国政府在美加边境，乃至加拿大人口密集区以北边缘，依然保留了两道由旧时代的雷达、声呐、红外、天眼摄像头等传统监控手段组成的防火墙。

    所有人在通过边境的第一道防火墙时，都要接受这些监控设备的扫描。

    至于再往北的第二道防火墙，则是连加拿大本国公民都无权随便穿越的，只有执行科研或者国防、采矿任务的特许团体，才能前往加拿大北方。同时在封锁线上驻扎有重兵。

    这么做，就相当于把那些爱斯基摩人，和其他逃到北极的反互联危险分子，与繁荣的主流世界基本隔离开来了。

    在这个外紧内松相结合的基础上，美国内地才能大范围撤除雷达、红外和摄像头监控。

    另外，如今的世界，已经被美国用铁幕隔成了两边。

    曾经的东欧大国，露西亚人，因为在克里米亚问题上得罪了西方，在2020年代就被美国的制裁搞得元气大伤，于2030年代再次分裂。

    露西亚人在灭亡之前，试图通过卖天然气给大明来续命，但是因为经济命脉渐渐被大明掌握，所以远东地区渐渐被大明移民控制，最后“前门驱狼，后门入虎”。2030年露西亚倒下的时候，被大明扶持了一些派系上去，然后就成了大明的傀儡国。

    所以，2044年的国际形势，其实是大明傀儡了棒子、露西亚人、和东南亚某些接壤小国。然后沿着露西亚一路联通到了北欧六国。

    社会注意阵营是以冰岛-挪威-丹麦-爱沙尼亚-露西亚-大明为前沿，与资本注意世界完全隔离的。

    资本注意阵营采用了全民监控、尊严交易。而社会注意阵营则没有监控，而是实现了生活必需品的福利配给、免费白发——至于操作细节上究竟是怎么做的、如何防止恶意浪费和多拿多占，周克也不知道。

    反正这两个世界目前没有任何信息往来，完全是关起门来自给自足。连这个世界的互联网，其实都是两个封闭的局域网。除了外交官之外，双方都不允许对方的普通公民入境，没有旅游，没有留学。（其实外交官都比古代少了很多，因为没什么事情可以谈的，要么就是谈太空探索博弈，或者裁军之类的国防议题。）

    所以，对于美国这边来说，对面阵营的所有人，都是“隐身人”。美国为了封锁敌对阵营的“隐身人”，在前沿肯定是要继续部署海量军力和传统监控设施的。

    因此，对加拿大北部的雷达/红外/摄像/声呐监控体系，也只不过是美国的“加拿大-纽芬兰-英国-德国-波兰-乌克兰-高加索-伊朗-阿富汗-喜马拉雅山”全球隔离体系的其中一环而已。

    不过，不管美国的监控多么严密，在加拿大南方，偶尔总还有几个想要赚点高科技生产工具、或者其他工业必须品的爱斯基摩人/切诺基人，偷偷越过加拿大北方的第一道雷达、红外、探头，然后潜入到底特律-多伦多一带活动。

    他们没有现代意义上的社会账户ID，无法跟主流社会交易。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们的隐身特性，偶尔总会被个别拥有“脱掉AR眼镜权限”的主流社会上等人所秘密招募，去做一些上等人们需要“不在场证据”的黑市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