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七章：妖魔的时代已经要结束了
黎明，罗刹城。 雨骤然而至。 雨中，有人浑身沾染血腥之气而来。 其浑浑噩噩神志不明，走路都摇摇晃晃，跌跌撞撞。 一跃而起数丈，翻过罗刹城的土墙，最后四脚着地，好似野兽一般奔跑，穿梭在罗刹城的土墙之上，房屋之间。 封妖法师鬼脸一大清早起来，看向窗户外面。 天蒙蒙亮，加上下着雨，阴云密布，看上去也夜晚差不多。 鬼脸从楼上的阶梯走下，刚好碰到刚刚起来的店家和小厮，熟络的和对方打起了招呼。 “哇！今天好大的雨啊！” “这个月总有这种阵头雨，等会应该就停了。”店家说道。 帮着来安客栈打开大门，外面微弱的光照进大堂，鬼脸却身体一滞。 她闻到了血腥的味道，也感觉到了不寻常之处。 目光游移，就看到店门前的角落里蹲着一个身影。 雨中坐着一个人，让她感觉到无比熟悉的背影，和她一模一样的浅色粗麻斗篷遮盖住全身。 这人被雨淋得湿透了，身上沾满了泥浆，看上去狼狈至极，但是却一动不动，就好似一块石头一样。 “青狐？” “你怎么在这？” 哪怕没有看到对方的模样，只是看背影，鬼脸就已经认出了对方，语气之中充满了惊喜和激动。 青狐没有回过头来，但是身体却动了。 “啪嗒！” 袖子下探出了一只长满长毛的非人之手，放下了一块血红的木头长条在店前的土台上，木头长条有些像是庙里卜算用的竹签。 上面写着鬼脸二字，还画着她那张标志性的可笑鬼面具。 “我拿着你的血引来的，我很久以前不是对你说过，我到时间了会来找你吗？” 雨水稀里哗啦的落下，名为青狐的封妖法师斗篷衣衫被湿透，稀里哗啦的往下滴水。 鬼脸矗立良久，声音变得苦涩而又沙哑。 “你到时间了？” 雨中人影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声音有些变调的说着：“我教你斩妖除魔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年前了。” “今年已经快四十岁了，封妖法师能够压到我这个岁数的，已经不多了。” 说到这里，其身躯开始剧烈抖动，声音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 开始发出笑声和如同野兽一般的低吼嘶鸣。 “嘻嘻嘻嘻～” “呵嘶～” “嘻嘻嘻嘻……入魔的感觉……比我想象中的要好。” “我杀了人，还吃了人，可香了。” “我一辈子没有吃过那么香的东西，那人血啊～” “比蜜还甜。” 清晨那暗淡的光里，对方回过头，看向了鬼脸。 粗麻斗篷下面，是一张青面狐狸的脸，浑身上下都已经成为了妖魔的样子，看不出几分人形。 面上染血，嘴上是樱红一片，却在笑着。 笑容瘆人而恐怖。 鬼脸已经按住了随身挎在腰间的长刀，站在了雨中，雨水沿着恶鬼面具流淌而下。 刀半出鞘，寒光闪烁。 对方已经扑了上来，发出一声尖锐的兽吼，掀开了雨中清晨的战端。 一者用爪，一者用刀。 二者没有使用任何法术，就这样凭借着武器和蛮力相搏，街道之上的几堵墙壁被轰塌，各种竹筐、篮子被撕裂撕碎满天飞。 泥浆飞溅、地面被强大的力量轰击出一个又一个坑。 二人从街道之上，打上土墙之上，沿着一座座屋顶飞跃追逐。 黑暗的城池，雨水之中，鬼脸和青狐如同蝴蝶一般起舞。 明明是生死相搏，却好似跳舞一般好看，所用的招数、路数、动作习惯和步伐，二者都极为相似。 看起来那青狐也是一心求死，看似疯狂的攻击向鬼脸，但是没有带武器，封妖法师的各种道具也没有。 最后被鬼脸一刀穿透其胸膛，倒在了一座土楼之上。 整个过程没有一句话，也没有人有犹豫。 青狐倒在地上，狐狸脸看着天空，最后闭上眼睛。 没有为自己的一生留下任何什么遗言，也没有给鬼脸叮嘱过什么。 仿佛这结局是宿命，本该如此，谁也逃不过。 鬼脸拿出金钵，催动放出金光，金光照射之下，青狐的尸骸彻底灰飞烟灭，什么都没有留下。 妖魔的尸骸别说是流传于世间，哪怕是掩埋在地底下，都有可能造成种种诡异之事，最好便是彻底摧毁。 封妖法师鬼脸冒着雨过来，身上带着伤，穿过门洞。 街道之上早起的人，家家户户被打斗声惊动的人，透过门缝和躲在暗处看着情况。 看着鬼脸回来，躲藏在屋子里的人这才敢出来，高呼雀跃。 “没事了，没事了。”有人打开了大门。 “鬼脸法师回来了。”更多的人推开门看向了雨中狼狈的封妖法师，高呼着她的名字。 不过这一刻鬼脸却没有任何显摆的欲望，和昨日那张扬的模样完全不一样，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 鬼脸来安客栈之中，浑身湿漉漉的坐在桌子上，不断擦拭着刀上的血迹，明明已经擦干净了，却一遍又一遍的擦着。 客栈里的老板和小厮，这个时候也围了上来，好奇的看着门外，再扭头问鬼脸。 “又出妖魔咯？” “嗯！” “已经被你杀了？” “嗯！” “辛苦了辛苦了！鬼脸你这身上伤打不打紧，要不我给你找些伤药来。” “嗯！” 可以体会到鬼脸的内心极为不平静，往日里话唠一般的人，这个时候却一个字不愿意多说。 店家也发觉了鬼脸的不正常，摆手让小厮跟着自己一起离开。 随后悄悄给鬼脸端上了一碗面，不再说话，悄悄退到后方，没有再打扰鬼脸。 鬼脸依旧坐着一动未动。 这个时候道人终于起来了，从楼上走了下来，坐在了鬼脸的桌对面。 道人毫不客气的将鬼脸不愿吃的面端了过来，顺手拿起了筷子，一边问道。 “她也是封妖法师？” 鬼脸这个时候，仿佛被戳中了什么一般，像个小孩子一样啜泣，肩膀不断抖动。 “以前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如果能够压制住魔性，就是封魔寺的封魔法师，压制不住就是妖魔。” 空尘子吃了几口，手拂过桌面，一枚玉盒凭空出现在了桌子上。 “吃你的面，赠你一样东西。” 面具下翠绿色的眸子看了过去，玉盒精致而带着神异的道纹，里面装着的东西也定然不一般。 “在彻底化为妖魔之前，你吞下这枚丹药就能够变成人。” “只是，如果彻底入魔了，就再也不可能变成人了。” 道人说道：“莫要再当封妖法师了。” 鬼脸仿佛不相信，但是此刻也明白，自己这一次碰上了一个真正的神佛一般的人物，面前这人便是造成昨日那惊人景象的存在。 “我也能够变成人？” 吃面的道人淡淡说道：“妖当然不能变成人，再怎么幻化成人形也改变不了其是妖的本质。” “你能变成人是因为你本来就是人，只是别人用了某种手段，将你变成了妖魔。” 鬼脸听完这话仿佛想到了什么，面上显露出厌恶还有一丝恨意。 拿起了玉盒，里面露出了一枚散发着浓郁灵光的丹药，庞大的灵韵让鬼脸感觉到巨大的压力，直到盖上玉盒才消失。 鬼脸抬起头，看向了道人，翠绿色的目光里有震撼、疑惑、不解。 “你到底是谁？” “昨天夜里是你吗？” 道人发出意味难明的笑：“或许是仙人吧？” 鬼脸更加疑惑：“道家的仙人？” “仙人就是仙人，为什么要加上一个或许？” 道人：“因为别人叫我仙人，我又没有见过仙人。” 鬼脸终于忍不住的的笑了起来，笑声里有伤感：“神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神仙？这世上的故事真是曲折离奇！” “如果刹州人人都不当封妖法师，这妖魔怎么办？” 可以看出，鬼脸非常犹豫，望着那玉盒有期待、狂热，也有着恐惧、慌张。 从出生开始，她就是封魔寺的封妖法师，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斩妖除魔。 人一旦熟悉了自己的身份角色，哪怕过得不那么称心如意，哪怕是再苦再难，也总是舍不得跳出来。 同时也恐惧改变之后，那种生活的无可适从感。 道人看出了鬼脸的犹豫，没有逼迫鬼脸作出选择，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机会，自然也应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妖魔的时代已经要结束了。” “以后刹州自然也就不需要封妖法师了。” 这个时候雨停了，天也彻底亮了。 一只驴子拉着车停在了客栈门口，道人放下了面碗，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鬼脸抓起了玉盒，紧紧的握在手中，看向了道人。 “喂！仙人！” “我之前就想要说，你的眼神不大对劲，你真的感觉自己在活着吗？” 道人脚步一滞，没有回头接着朝着外面走去。 “你所在的佛门不是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世间种种如云烟过，仙人如此不是很正常吗？” 驴车远去，再次别过了一个旅途相遇之人。 远离城池，远离喧闹街道。 驴大将军终于忍不住了想要说话了，适时献上妙策。 作为空尘道君身旁的头号奸臣，引导道君好逸恶劳、献上各种歪邪之策是必须的。 “老爷，刚刚那女子应该挺漂亮的，给什么灵丹啊，太浪费了。” “直接点化为鬼神，放在身边当个婢女多少啊！” “这一路上也有人照顾了！” 道人一藤条抽在了驴子屁股上，顿时驴将军嗷嗷叫起来，跑起来更快了。 道人坐在马车上，靠着木框。 “这世上有些人喜欢当人。” “也总有些驴喜欢作死。” ———————— 来安客栈之中。 封妖法师鬼脸拿着那枚丹药，翻来覆去都看，怎么都压抑不住内心的种种复杂情绪。 亲眼目睹着青狐入魔，最后又拿到了这传说之中道门仙人赠送的丹药，只要吞下，就能够变成人。 最后准备上楼再大睡一觉，这几天都不想动弹。 只是，刚回到房间。 她的血引再次出现了动静，封魔寺再次发出了消息。 “召集所有封妖法师，前往刹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