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一代宗师
维拉叶独居于殿卫神庙,这神庙对她一人而言显得太大了。原先,瑶池将这里装饰得古色古香,像是东方的佛寺或道观,此时倒显得有些凄凉。 我进去找她,她为我沏了杯茶,说:“我正要去找你。” “是吗?这可真巧了。” 我将奥斯古德给我的纸片递给她,维拉叶说:“这上满有乌蒙墨汁,是用来隐藏消息的。”随后,她念了咒语,纸上的文字浮现:“请到歌者广场的遗迹来,我将在那儿把一切都告诉您!”文字之下是如何抵达歌者广场的详细描述。 我问:“你知道歌者广场在哪儿吗?” 维拉叶颇为不安,回答:“那地方离新索多玛很近,是金州希望镇的一个商业街区,给你纸条的是个法师?” 我叹道:“是IBA的奥斯古德,一个年轻人,看起来很羞涩。” 维拉叶说:“是他?” “你认识他?” 维拉叶说:“他是IBA麾下商人集团的一个年轻人,我只听说叶格丽扣押了他们的商队,我猜,他们被叶格丽强迫差遣,又或者有重要人物在她手里成为了人质。” 我又问:“IBA这都能忍?早就该与叶格丽决裂了。” 维拉叶叹道:“你说得轻巧,IBA曾经派杀手刺杀叶格丽,结果可想而知,随后,叶格丽派海尔辛闯入商会,击杀在场所有的佣兵,捉走了IBA的重要人物,即使如IBA那样雄厚的势力,从此也对纪元帝国俯首听命。” 这是个里应外合的机会!如果利用得好,或许我能杀死叶格丽,将索多玛据为己有。 维拉叶似乎瞧出我的心思,说:“纪元帝国幅员辽阔,魔法与科学齐头并进,人口超过千万,索多玛虽然繁华,可也不到他们真正实力的十分之一。如果他们动用全力,你们和剑盾会联手也是抵挡不住的。” 我眉头紧锁,说:“你别危言耸听了,这可是末世,他们怎能复兴得这么快?” 维拉叶说:“因为他们是人类文明真正的继承者,也继承了上世纪人类的疯狂进取,他们为了促进人口,不惜使用魔法与科学克隆人类,并催促其成长。他们的贵族可以合法地拥有奴隶,甚至将奴隶当做畜生一样饲养,这造就了大量便宜的劳动力。而那些奴隶,是他们四处征战,击败像黑棺这样的小文明而捕获来的,同时劫掠的还有资源与财富。而由于北方恶魔的威胁,纪元帝国的皇室贵族们对皇帝绝对忠诚,表面上维持了政局稳定,将近百年发展,国内并无巨大的动乱。” “什么叫‘黑棺这样的小文明’?这话我不爱听。” 维拉叶笑了笑,说:“相比他们,你们确实很渺小,甚至连索多玛一城都比不上。” 我本来以为纪元帝国本身也岌岌可危,毕竟他们国内又是巴尔教,又是叶格丽,说不定还有其余乱七八糟的恶魔团体,想不到比我想象得更棘手。 我问:“那你为什么投靠我们?” 维拉叶说:“因为他们与恶魔相处得久了,礼法崩坏,道德沦丧,行事霸道而残酷,他们的贵族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我曾经的亲人不是死于恶魔之手,就是沦为恶魔的帮凶,活下来的那些如恶魔般狡诈,又如恶魔般残忍。我早就有了逃离帝国的心思。我本来想去剑盾会,可他们对恶魔使的身份深恶痛绝。我又想去‘六界’,但六界实在太过遥远。” “六界?那又是哪儿?” 维拉叶说:“是在一堵高墙后的文明,他们的人建造了高墙以防备恶魔和纪元帝国,他们的俘虏说,高墙背后有六个国家组成联盟,所以,我们叫它们‘六界’。纪元帝国一直想攻克六界。” 高墙让我想到了伦敦,只能说人类真是顽强,濒临灭绝之后,仅百余年的时间又让这世界充满活力,只是还没忘了自相残杀。 我叹道:“总而言之,只有一件事我是确定的,我们绝不会屈服于纪元帝国。” 维拉叶:“但愿吧,但留给你们的时间并不多。” 我们是吸血鬼掌权的大都市,剑盾会是一群排除异己的宗教狂热者,纪元帝国则是信奉恶魔的魔法疯子,六界墙后又是些什么怪物?能肯定的是,每一个存续的文明都不是省油的灯,这正是现今世界疯狂现状的写照。 我说:“对了,你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维拉叶说:“请随我来。” 她领着我来到那些无人抚养孤儿的看护所,这里有个鸟语花香的庭院,孩子们在庭院中游玩,可仍能从他们的脸上感受到心情的压抑。 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妇负责照看这里,另有三个游骑兵负责安全,我见状暗暗着急——我需要的不仅仅是奴隶般的苦力,还需要更多中层或高层的文职者——比如教师、医生、商人、文员....这些人只能从黑棺迁过来,或者..... 维拉叶拍了拍手,喊道:“剑圣大人到了!”孩子们霎时涌到我们面前,向我行礼,神态崇敬又可怜。我见他们如此,报以微笑,说:“我保证你们会幸福地长大成人!你们再也不会受到伤害了。” 维拉叶变出一本笔记本,念了十三个人的名字,说:“聚集到中央教室,剑圣大人有话对你们说。” 那十三个孩子最大的十六岁,其余在十岁到十四岁之间,他们乖乖朝教室走去,维拉叶解散了其余孩子,让他们自由玩耍。 我们来到办公室,办公室有一块魔术玻璃,可以从这边看见那边的景象,反之则不行。我看着这些孩子们,不知维拉叶有何深意。 维拉叶说:“这十三个孩子——用我们法师的行话说——都觉醒了。” 我吓了一大跳:“全都....全都觉醒了?他们全都成了法师?” 维拉叶说:“是的。” “活下来的大约四百个孩子,其中十三个觉醒?这概率算...高吗?” 维拉叶说:“即使在上世纪,每年每十万人中,只会有一个觉醒的法师,如今这种现象,我们法师会认为是某种大灾变的前兆,又或者是某个极强大的灵体作祟。” 我苦笑道:“大灾难已经降临在我们头上了。” 维拉叶用一种阴沉的、神秘的、惶恐的声音说:“而且,这还只是这个看护所总共五十个孩子中出现的觉醒者,也就是说,是百分之二十六。” 我说:“是该隐...或者不管是什么大神显灵了。不过即使觉醒,每个人的天赋也还有高低之分吧。” 维拉叶:“是的,如你妻子和两个孩子那样的天赋可遇而不可求。就拿这些孩子而言,也有高下。但是,觉醒与没觉醒的人类,已经算是两种生物了。法师的力量甚至比血族更神秘莫测,想要做到发射火球、产生闪电、制造流水、凭空消失或者麻痹敌人,只需经过几年的训练就能办到。” 我:“这本是一件好事,怎么到你嘴里就阴森森的?” 维拉叶:“我问过他们是怎么回事,他们说曾在殿卫寺庙里见到过一个戴蓝鬼面具的神秘人,是那个神秘人引发了他们的觉醒。” 好吧,这下我真觉得有些凉飕飕的了。 维拉叶说:“你应该明白,这是一种什么程度的力量,就我所知,法师历史上从未有人能诱发灵魂的突然觉醒,尤其是针对一些原本注定平凡的人类,那必须彻底改变一个人类的灵魂,令灵魂飞升,那是上帝的领域。” “你认为我该把那个蓝鬼找出来?你不是说他可能是上帝么?” 维拉叶摇头道:“不,不,我只是从宗教层面上试图解读,但那可能是某种神秘的精魄,又或是某种奇异的能源,也可能是孩子们集体产生的幻觉,追究并无意义,我认为,他对孩子们并无恶意。” 我开始打算着手建立一个蓝鬼雕像,也许他能多帮我几次,如果能有一支百人的法师军团,那画面简直太美,我想想都要流口水.... 维拉叶说:“你流口水了。” 我若无其事地擦了擦嘴:“噢?你看错了。” 维拉叶肃然说道:“我会效仿瑶池,履行法师协会的义务,引领他们学习魔法之道,但我必须提醒你,我们法师的传统是一师父对一学徒,我从未一次教过这么多学生,结果可能是误人子弟。所以,我最多只会从中挑选三个最有天赋的孩子。” 我急道:“还有十个怎么办?” 维拉叶说:“剑盾会对此有解决之道。”说到此处,她语气十分不屑。 “念刃?” 维拉叶嗤笑道:“不错,念刃!剑盾会的莽夫们弃明珠美玉不顾,专修那些粗陋的砖石泥巴。他们粗鄙的念刃适合大范围的传授,配合剑盾会的铠甲,甚至一些聪明的凡人都能学上一招半式。” 我急道:“可我上哪儿去找念刃的师父....”勒钢从剑盾会诱拐了一个念刃高手,可我认为勒钢不会把他借给我用,因为他需要训练他的念刃队伍。 维拉叶指了指我。 “别开玩笑了,我可是忙得热火朝天的。” 维拉叶说:“是么?我看你清闲得很。” “简直是胡说八道!我....” 但突然间,我意识到她说的没错。城里人手短缺,并无多少官员需要指挥协调,如果没有战事或突发状况,我身为主教与市长只是个吉祥物而已。 而且,在我内心深处,我确实想将我的念刃传授下去。 就像奥奇德与海尔辛大师教我那样,我也想成为一代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