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冥顽不化
徐有志怎么会听不出来徐有才话里行间的潜台词？他脸色涨红，不知道是羞得还是气的，反正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也没有人发现，就算徐有才发现了，估计也不会当回事，毕竟他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那我，那我去找大哥。”徐有志十分艰难的说出这句话。 这倒是让徐有才有些刮目相看了，他也没想到，自己都这样说了，徐有才居然还能当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脸皮也是够厚的。 可，你要是脸皮厚，你过来赔个礼，道个歉有什么难的？ 你犯了错了，你这么僵着干啥？难不成还想让被伤害的大哥大嫂过去跟你道歉吗？ 徐有才有时候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不了解跟自己一块长大的徐有志了。他也不过只比徐有志小一岁多而已，在他被送到田木匠那里学徒之前，他们两个一直形影不离，大哥要上学堂，根本就没时间跟他们玩闹，因此，小时候他们两兄弟当真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以前他只觉得二哥有点轴，有点老实，怎么就没发现这人这么脸皮厚，想法这么独特呢？ 他果真还是不够了解他二哥。 徐有志看着这熟悉的院子，心情不知不觉有些沉重，可是发生这一切又不怪他啊！若不是，若不是他爹娘偏心，若不是他那个大嫂抓着这个事情不放，事情又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徐有志步伐沉重的走到徐有承的房门口。 徐有承看着门外的影子，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刚才院子里的声音他已经听见了，所以早早的就放下了手中的书，看着外面的影子，他知道是徐有志过来了。对于这个弟弟，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也许真的是兄弟缘浅吧。 徐有承自认为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或许，他心中有某种夙愿，可是现阶段，他只想让身边的人过的都好而已，站在什么高度上，操心什么事情，现在他只是个升斗小民，操心的自然就是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了。 而徐有志，明显不在他操心的行列之内。可他又与自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想要割舍，却又割舍不掉。 他真的能与徐有志断绝兄弟关系吗？爹娘还在，这个家虽然分了，可是他们还是兄弟，虽然没有联系，但是这层血缘亲情是割舍不掉的。 既然不能，那就给徐有志一个路子吧，至少让爹娘别在为他操心，至少让他不要再出来给他媳妇添堵。 “是有志吗？进来吧。” 徐有志还在门口犹豫要怎么开口呢，门内就响起了一道让他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一时间，徐有志只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之所以熟悉，是因为这道声音他听了小二十年，而陌生是因为，这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有志了。 “大哥。”徐有志抹了把脸，推门进去。 “来领黄豆？” 徐有志张了张嘴，但是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徐有承却没有动，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徐有志。 过了好久，把徐有志都快看毛了，他这才叹了一口气，“你家一共就三亩地，就算种上黄豆，一年下来也就能拿个四两银子，可这四两银子，你买粮食来吃，怕是不尽够，这还是没算你要给咱爹娘的养老粮的，你真的想好了，那三亩地要种黄豆？” 徐有承本想循序渐进的跟徐有志说，他算是看穿了，他这个弟弟，只会算计，又爱多想，你若不掰开了揉碎了跟他说，他怕是还会误会。 可是徐有承却是高估了徐有志了，徐有志根本就没有听出他后面还有话要说，听到他这么问，便以为，他这是不想让他种黄豆呢。心里的那点心虚，就转变成了怒意，当然，徐有志还知道要克制，所以才没有表现出来。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我知道我们家地少，还要交田赋，可是种粮食要交田赋，种黄豆一样也要交，但粮食拉出去只能卖七八文一斤，可黄豆……我知道我惹大嫂不痛快了，可是大哥你看在银锁的面子上，也别对我们赶尽杀绝啊！” 徐有承听了无端升起一股怒意，刚刚的苦心筹谋仿佛成为了一个笑话，他想给徐有志一个出路，可是还没说出口，在徐有志的眼里，就变成了要赶尽杀绝。 徐有志竟让他看在银锁的面子上，难道他们兄弟十多年，他就这么不值得信任么？！ “至于大哥说的养老粮，我想过了，我们家一亩地，也就产四百多斤粮食，三亩地种出来的，交完田赋之后都不够我们一家三口吃，与其这样，倒不如我们直接将养老粮一次性全都给齐，我们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大嫂不是给银锁一个金锁项圈吗？那个就当养老粮抵给爹娘了，以后我们家地里就种黄豆了，也不用操心养老粮的事情，大哥你觉得呢？”说这番话的时候，徐有志心里忍不住得意，用大金锁抵养老粮，怎么看也是他爹娘赚了，他们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 可是他又一想，这金锁本就不是他们的，而他们也不亏，相当于空手套白狼，用张月娥的东西，抵了他们的养老粮了，这不是正好？ 徐有志正得意呢，而徐有承脸上的表情再也撑不住了，他不由的沉下脸。 “这事你跟爹娘说了？” “还没有，我先跟大哥通个气，一会再去跟爹娘说，大哥你先把豆种给我，家里就一个人，我有点不放心。”他们家在村子最西头，以前还有老三家的一块作伴，现在老三家又搬回来了，就剩他们一家了，白天还好，晚上的时候总让人瘆得慌。一想到这，徐有志也不得意了，而是有些幽怨的看着徐有承。 你说这么大院子，大房也不住，就不能让他们也搬回来吗？三房都能搬回来住，他们凭啥就不行？还不是偏心？爹娘偏心大房，大房偏心三房，就他们二房是没人心疼的小可怜。 徐有承可不知道徐有志还在意这个呢，他已经被徐有志的理直气壮给惊到了，那金锁是他媳妇送给银锁的，可是徐有志此时却理直气壮的当做自己的所有物，现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还一副他爹娘占大便宜了的模样，他此时此刻真的想弄清楚徐有志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会说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 “那我劝你还是不要将这个事告诉爹娘了，这话到我这里就算是结束了，那金锁是给银锁的，你就别想了，就算你跟爹娘说，他们也不会同意了的，至于你说种黄豆的事情，我看你还是回去在考虑一下吧，种黄豆然后在买粮食，这怎么看都得不偿失。你倒不如老老实实的种点粮食实在。”徐有承说的也没错，如果徐有志家里有很多地，种了粮食之后，还可以种黄豆，那他没什么话说，可徐有志家里就拿几亩地，种了粮食之后，也只是勉强够吃而已，就算种上黄豆，也买不了几个钱，到时候还要买粮食吃，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大哥未免管的太宽了吧，那金锁既然是给银锁的，那就是我们家的东西了，难不成大嫂并不是真心想把那个金锁给银锁？” 徐有承皱起眉头，他怎么没发现，现在的徐有志怎么真么难说通呢？ “你以为我在给你建议？行了，你回去吧，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种粮食吧，就算你种了黄豆，我也不会让人收的，这句话我说到做到，你最好不要心存侥幸，让别人帮你卖。谁家领了多少黄豆，种了多少亩地，我都估算好了，到时候收的黄豆只可能少，不可能多。再有，爹娘的养老粮你别忘了。” 徐有承读书，有才帮着做豆腐，就剩徐有志一个人在外，听说现在每天出去扛大包，赚个辛苦钱。他爹娘肯定不放心，就算再怎么嫌弃这个儿子，夜深人静的时候难免不会担心，再加上，徐有承觉得，徐有志之所以这样，大概其是觉得自己付出的多，得到的少，无非就是觉得自己付出的没有得到更多的回报，欲望没有得到满足罢了。 那他就满足他。 徐有承本来都打算好了，就算整个靠山村全部都帮着种黄豆，这黄豆也不一定够用，还是有一定缺口的，到时候就让徐有志帮着收黄豆，亦或是，让徐有志去租一些地，全部都种上黄豆，到时候不仅填补了豆腐作坊，也给徐有志找了个事情干，他从小到大就跟爹一块侍弄庄家，是个种地的好把式，徐有承不信他种不好。 可是这些提议他还没说出口呢，就引来了徐有志的一阵抗拒，然后他还说出这样一幅理所当然的话，直接将徐有承气的不想说了，这个老二是没救了！徐有承想来不喜欢跟脑子不清楚的人接触，即便这个人是他的亲弟弟也是一样。 徐有志却根本就没有将徐有承说的话听进去，他此时也有些生气，觉得徐有承太过多管闲事，那金锁送给银锁，那不就是给他们家了？他这个当爹的咋就不能用一下闺女的东西了？还有种黄豆，那么多人都能种，凭啥他们就不行？这不是故意欺负他们家是什么？ “大哥，你这样咱爹娘知道吗？我知道我以前做过错事，可是我现在只想好好养家，你不能不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徐有志这质问的语气，险些将徐有承给气笑了，“路都是你们自己走的，没有人逼着你，你自己选择了路，就要有勇气承担后果。以后你还是少在咱娘眼前晃悠了，难道你不知道，咱娘差点被你气的背过气去？既然你说我们多管闲事，那你就最好不要再来爹娘面前招他们的眼，你的破事，我们也不想多管！不过你若是再来招咱娘的眼，你也知道我跟姚县令关系还不错，请姚县令帮忙，把你弄得离咱娘远远的，我还是做的到的！” “大哥你！”徐有志气的嘴唇有些发抖，他不明白，明明是亲兄弟，可是大哥为何要做的这么绝？！ 徐有承不再看他。 徐有志见说不动徐有承，转身便走，他直接去了正房。 “你拿完豆种了？快把银锁抱走，这丫头整天哭闹，烦死我了。”宋春花嫌弃的说。 她可不能让老二两口子知道自己稀罕银锁，要是让他们知道了，还不得上天？ 哪知道，徐有志根本就没有将银锁接过去，而是哐叽一下就跪了下来。 宋春花被吓了一跳，但是她却没有动，儿子跪娘，这是天经地义的她干啥要让开位置？ “你这是干啥？你大哥不给你豆种？这事你跪我也没用，那是大房的事情，你自己想想你自己干的那些事吧，你大哥不愿意让你种黄豆，也怪你自己，是让你之前没事跟刘家搅和在一块呢。”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宋春花却不认为自己大儿子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之所以没有给老二豆种，应该还有别的原因，所以宋春花愈发的不动声色起来，徐忠也在一旁吧嗒吧嗒的抽烟袋，不言语。 “娘，爹，我大哥他故意卡着儿子，不让儿子种黄豆，还请爹娘去帮我求求情吧！”徐有志瓮声瓮气的说。 “啥？你大哥干啥不让你种黄豆啊？是不是你又干啥了？”宋春花下意识的就将这句话说出口了。 徐有志低着头，脸上的表情一阵扭曲，又是这样！每次错的人都只能是他！ “娘！难道我到底是不是你们的亲儿子？难不成我真的是包养的？！”徐有志再次问出自己那心中深埋已久的问题。 听到徐有志这么说，宋春花就知道，又要开始了。这个儿子为何就这么冥顽不化呢？！ “你还有别的事说么？没有的话就赶紧把银锁抱走吧。我跟你爹要睡了，你要是觉得自己不是我们亲生的，那你就找你亲爹娘去吧。”饶是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宋春花的耐心也快耗尽了。 这个老二仿佛根本就与他说不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