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绣花鞋
一场持续七天的盛大丧礼落下帷幕。 花想容被风光大葬。 与此同时，云阳城中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葬礼举行。 而在这之后的日子里，人们很快从悲伤中走出，迅速开始复工生产，倒塌的建筑得以重建或修葺，破损的街道得以修复打扫，就连那些巨大的天坑都被一一填平。 半个月后，云阳城满血复活，一片太平盛世，朗朗乾坤，仿佛那次雾潮之难从未发生过一样。 咚咚咚！ 书房外，有人敲门。 红雀打开门，见到护院孟江。 “红雀姐，小的来见大少爷。”孟江脸上堆笑道。 红雀回头看了眼，轻声道：“你等会儿，大少爷正在教花花写字呢。” “好，我等等。”孟江乖巧的站在门边，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 忽然，吱呀一声响，门开了。 孟江一转头，就见到一个身穿花衣的小女孩一碰一跳出门来，笑容灿烂，双眼笑成了月牙儿，双手捧着一张纸，纸上写着“花花”二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丑死了。 花衣小女孩忽然注意到了孟江，摊开纸上的字给他看，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笑道：“看，这是我写的字，写的是我的名字。嘻嘻，大哥哥夸我写得龙飞凤舞，无可挑剔。” 孟江无语，笑笑道：“写的……真好。可造之材，可造之材！” 花花得意的扬起下巴：“别夸我，大哥哥不想让我太骄傲。” 孟江以手扶额，哭笑不得。 红雀见此一幕，也笑道：“大少爷叫你进去。” 孟江急忙整理仪容，进入书房叩首道：“奴才孟江拜见大少爷。” 书桌后面的座椅上，苏长安抬起头来，淡笑道：“孟江，有事？” 孟江深吸口气，吐字清晰的回道：“大少爷吩咐奴才办的事，有结果了。” 苏长安眼前一亮。 为了验证何景明提出的“集体失忆”是否确有其事，苏长安命令孟江等护院调查一下。 没想到，半个月内就见到结果了。 苏长安后背靠在椅子上，双手交握在身前，淡淡道：“你仔细讲来。” 孟江略默，酝酿了下道：“我们拢共挑选了十户人家，全部是邪祸受害者家属，每隔三天就找他们谈话一次。 一开始，他们都清楚的记得自己经历过离奇诡异的事件，也记得亲人死于非命。 六天后，有四户人家在我们第三次找他们谈话时，已然记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听人云亦云，认为那是一场瘟疫祸乱。 九天后，又有五户人家遗忘了邪祸经历。 而最后一户人家，她是一位母亲，她坚持到了第十五天依然记得她的两个孩子惨死于邪异之手，而且她也察觉到，她的记忆正在变得模糊，记不起太多的细节。 奴才与她交谈时，她说，她已经把自己的眼泪流干了，心很累，不想再伤心下去，然后她忽然失神了一会儿，等她再回过神来时，奴才继续向她提问，但这时的她，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不记得她曾经有过两个孩子。” 果然如此！ 苏长安微微一叹，说道：“将调查结果全部记载下来，封存在藏书库中。说不定有一天，我们也会集体失忆，一定要留下点东西来警示我们。” 孟江深以为然：“奴才这就去办。” 苏长安点点头：“你做的不错，到库房领取五十两赏银。” “谢大少爷赏赐！”孟江大喜不已，躬身告退。 苏长安起身，在房间里踱着步子。 自从花想容突然死去后，苏长安周围彻底平静下来，加上云阳城百业待兴，蒸蒸日上，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以致……苏长安完全失去了危机感。 好无聊。 真的，好无聊。 “教练，我想打游戏。” 苏长安心痒如麻，蠢蠢欲动。 这时，红雀送来一张请帖。 “大少爷，极乐坊花魁柳轻烟邀请您到她的翡翠楼……赏画。” 苏长安眉梢一挑：“赏画，谁的画？” 红雀：“应该是画师周千关的最新作品。” “周千关……”苏长安面露讶异，“就是那个大器晚成的老画师，周千关？这人一直默默无闻，年过花甲方才声名鹊起。” 红雀点点头：“奴婢听说，周千关画意高超，画风剑走偏锋，他的作品风格独特，十分震撼人心，千金难买。” 苏长安对画作什么的，其实兴趣不大，不过他现在闲来无事。 于是。 极乐坊，翡翠楼二层。 “长安兄，这边。”女扮男装的柳轻烟，潇洒的摇动纸扇，大咧咧招招手。 苏长安上楼，进入二层大厅，放眼一看，厅内富贵云集，何景明，王玉莹等人都来了，一屋子都是人，很多人他都不认识。 “柳妹妹，今个很热闹么。” 柳轻烟嘿然笑道：“那当然啦，周千关的画很有看头的，而且那个老头差不多快老死了，等他死了，他的画作肯定更值钱，可能翻数十倍。大家都想买他的画。” 柳轻烟单手勾搭住苏长安的肩膀，一副好哥们的样子。 她轻声道：“实话说，画作什么的，意境什么的，我是一窍不通。别人能从一幅画里看出很多高雅的东西来，我就啥也看不出来。你呢？” 苏长安嘴角一牵：“你我是同道中人。” 柳轻烟闻言，顿时捧腹大笑：“好一个同道中人。我敢打赌，这里十个人有九个不懂画，全是在装高雅，卖弄斯文。” 苏长安竖起大拇指，也笑道：“柳妹妹火眼金睛，世上本就多俗人，低俗庸俗又媚俗。” 柳轻烟乐不可支：“走，我们进去。” 人群里，有个大胖墩。 苏长安看着眼熟，不是赵富贵是谁。 “长安兄，你也来了！”赵富贵哈哈一笑道。 苏长安淡笑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打声招呼？” 赵富贵叹道：“赵府彻底毁了，那个地方连续出事，我爹不打算重建，全家搬迁到龙陵城，我这次回来只是处理掉一些城内的产业，该变卖的变卖，该转让的转让。一直在忙活这事。” 苏长安了然：“临行前，我们再聚聚。” 赵富贵当即道：“好！对了，你也来拍卖周千关的画作的？” 苏长安摇摇头：“我随便看看。” 少顷，柳轻烟敲了下锣，咣当！ 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柳轻烟轻咳一下，朗声道：“诸位，周大师因为身体原因，今日没有出席。但他的最新作品，呕心沥血半年才画出来的新作‘绣花鞋’，将与大家正式见面。” 一道帘幕徐徐升起。 众人忍不住伸头张望，然后厅内响起一片震撼的呼声。 苏长安站在前方，位置比较好，淡淡瞥了眼那画作，这一看，情不自禁打了一个激灵。 画上…… 那是一条深而长的小巷，光线故意处理得格外晦暗，大半幅纸面都是一片灰暗。 近景里，则是一只精致的绣花鞋，掉落在地上。 这只绣花鞋，前边不足一握，前端尖得像是笋尖，绿缎子打底儿，上边用蓝金红三色丝线绣着明艳艳的牡丹花。 只是这样的内容，自然无法引起这般轰动。 让人震撼的内容藏在小巷深处，灰暗的小巷深处，隐约有个模糊的人影，披头散发，浑身洋溢着阴森诡异的气息，让人望之毛骨悚然。 这还没完。 “拿火烛来。”柳轻烟接过一根蜡烛，点上，将火烛摆放在画作的右上角。 这时，火烛就好像是一轮月亮照进深邃的小巷。 随着火光涌入驱散了黑暗，那个人影竟然渐渐清晰起来。 终于！ 火光照亮了人影的半边身体，那是一个小女孩，身穿白衣，低着头，满头乱发遮面，透过发丝仅能看到她的一只眼睛，她的眼神猩红如同厉鬼，无法形容的凶恶暴戾，而暴露在火光下的一只手，居然是血肉模糊包裹着的森森白骨。 那分明是一只被剥皮剜肉的人手！ 这时，柳轻烟移开了火烛，黑暗如潮水般吞没了小巷，诡异的白衣女孩再次模糊不清，只有那一只绣花鞋依然明艳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