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贤者与少女在线阅读 - 第六节:雾岛凶徒(三)

第六节:雾岛凶徒(三)

    正值隆冬的海水冰冷异常,在这个纬度,正午的阳光即便直射在身上却也没有什么温暖的感受。

    不大的浮冰从北方飘来顺着洋流南下,从它们的漂流方向可以判断出此刻己方的小艇是朝着东南方向驶去。东方之月号停在了身后几百米远的地方,随时做好了出航的准备,而包括亨利三人还有弗朗西斯科船长在内一共8名乘员划着桨,分成两艘小艇载着被绑住的海盗们前往雾岛。

    距离拉近了一看,才发现这座岛当真有一种如绝境与死地一般的氛围。

    淡淡的迷雾绕成一圈环绕在周遭,令岛屿边缘如刀削一般锋利且反射着玻璃般光泽的石头若隐若现。

    因为纬度过高的缘故,这里的光照不足以让树木这种大型植物生长,因此岛屿十分贫瘠。乘坐小艇靠近以后肉眼可见的部分尽是一片冷冰冰的石头,因为水汽和寒冷不少地方仍有积雪。

    在海浪拍打下崩解的岛屿边缘形成了极为陡峭锋利的地貌,周围还有着不少暗礁。今天这种相对平静的日子里只能看到在深蓝色海水下隐约浮现的巨大阴影,而当风高浪急的天气到来时,你便能一窥那宛如尖刺陷阱一般的巨大石柱。

    大船不轻易靠近,一方面是容易被海盗们劫持,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附近这些暗礁的存在。

    在位于高耸的东方之月号上层乘客聚居区时没能体会通透,此刻乘坐低矮的小艇,与海水仅有一层木板之隔,米拉才对于临近2月的海水到底有多冷有了一种清晰的认知——踩在木船板上的脚上除了靴子还裹了獭兔皮制成的保暖护脚,然而即便如此她也仍旧觉得双脚有些失去知觉。身体的上半部分因为划船的动作运动而产生热量所以还好,但双脚是真的感觉冻得有些迟缓。

    她忍不住瞥了自己左手边深蓝色望不到底的海水,除了翻动着的波纹以外什么都看不到。一种无助的心悸忽然侵蚀了她的心扉,使得双脚有些乏力,手上划桨的动作也慢了几分,进而导致整艘船都稍稍有些偏斜。

    “累了吗?我来吧。”邻座的咖莱瓦注意到了这点,然后开口,包括被俘的海盗和坐在另一边的贤者和船长都投来了注意——后者向着前者打了个颜色,而亨利点了点头——但米拉只是摇了摇脑袋:“没事,分心了而已。”

    她说着,划桨时节奏与耐力远比爆发力更加重要。掌握正确的做法才能保持长期行动,赛艇比赛当中乱划一通的家伙往往会很快就精疲力尽最后被人给甩下。她重新把控住了自己的心神,然后在划桨的同时双脚也开始做一些运动以避免被冻麻了。

    但随着小艇靠近雾岛的所在,在视野当中逐渐充斥着些许薄雾的同时,众人却开始感觉周围的空气有些许温度上的提升。

    “这就是终年不散的雾的由来。”喜欢讲解的弗朗西斯科船长抿了一口酒之后开口说着:“在这么靠北部的地方,植物和动物都没有多少,天又冷,作物也没办法种植,人是很难生存下去的。”

    “但这座岛上有天然的温泉,提供了热量。人们就围绕在那周围建筑房子种植作物养殖牲畜,这阵雾就是温泉上蒸发的水汽形成的。”

    “这算是,人类能立足的最北端的岛屿吧!比斯京人和苏奥米尔人的国家还要靠北,虽然要说它是什么成规模的聚居地也很勉强就是了。”

    船长这样说着,而米拉和咖莱瓦都将眼神投向了那些被俘的海盗。

    自之前在船上与他们战斗时洛安少女就注意到了,这些海盗的构成十分独特——这边分明已经来到了东方的世界,但这些个子矮小的海盗很多却长着一副似曾相识的拉曼面孔。

    而他们的真实身份,旁听的二人通过贤者与船长之前的聊天也得以了解。

    ——这是当年帕德罗西东方征服舰队的后裔。

    于夏季出发浩浩荡荡的远洋海军因为各种准备不足加上遇上了罕见的外海风暴而延期,最终被冻在了冰海之上。慌乱之中四分五裂失去旗舰的舰队仍旧固执地想要执行自己的目标,最终残余的一部分便在更往南方去的大东海处被当地的海盗击败俘虏。而这座雾岛则被一艘逃难中迷失方向的大型战船所发现,上面的90多名水手与士兵最终为了生活也选择了去掠夺他人。

    他们劫掠了更往南方去的岛屿本土的女性来繁衍后代,时间长了倒也在大东海海盗们平常不会踏步的这片极北的海域形成了自己不大不小的势力。

    曾经的那艘战船被拆分做成了海盗们的快船和小艇,他们就这样靠着捕鱼和劫掠当地人的船舶为生。而待到来自西方的船舶再度发现这些曾经的残留者时,已经过去了足足38年之久。

    那些存活下来的帕德罗西士兵与军官大部分都已经老死,但他们留给混血后代的执念却没有消亡。

    他们不清楚帕德罗西帝国在这支远洋海军折戟沉沙之后就陷入了商人阶级抬头的国内混乱之中,财力加上人力问题导致了他们并没有余力派出第二支舰队这一事实。只是在“为什么我等敬爱的祖国至今不派来救援?”的执念之中郁郁而终,而这份执念留传给了他们的后代,时间长了,便劣化成为了对于拉曼人的仇视。

    这些雾岛的海盗变成了一个矛盾的集合体,作为混血儿的他们因为劫掠本地女性的缘故被遥远南方的本地人以“恶鬼”之名唤之,无法融入。而对于那祖辈口中无比美好却无法归去的故土,他们认为是被其背弃,因而也极度憎恶。

    憎恶最终变成了一种习惯,当帕德罗西的商人阶级抬头他们开始派遣出前往东方的贸易船时,雾岛的海盗们下手抢劫杀戮也就变成了理所当然顺水推舟的事情了。

    在有钱又缺乏防备的商船上捞得的油水进一步助长了这种行为的正当性——又能完成对背弃自己不前来救援的祖国的“复仇”,又能捞一笔,何乐而不为。一百五十年过去,当初那些帕德罗西远征的船员后裔,如今却成为拉曼船长们东方航线上的仇敌之一。

    正如他们自己最喜欢的讽刺剧一样,雾岛上这些海盗们,与那仍旧在漂泊的冰封的康其斯多号一并,成为持续至今的对于帕德罗西人自大的完美嘲讽。

    海水逐渐开始变得清晰了起来,小艇接近了这座狰狞岛屿的入口所在。众人抬头看去,都有些发呆,因为这里入口的所在像极了一个张开大嘴的深海巨兽头骨,尖锐向下的石柱形成了尖牙,而内里长长昏暗的通道则仿佛是直通这巨兽胃部所在的咽喉。

    这是雾岛唯一的入口,四面都是凶险峭壁的它没有寻常小岛拥有的浅滩,只有这个可容纳中小型船舶进入的洞窟。顺着水流缓缓进入,在走过一阵漫长的距离之后才能到一片岛内的停泊地。

    如此独特宛如城堡一般的岛屿地形也是这些海盗们可以在这一个世纪左右的时间内如此猖狂,却没有被帕德罗西人剿灭的原因——拉曼人也许是一个有不少优点的民族,但宽容从不位列其中。

    即便不提那些被烧杀掳掠损失惨重的商人们,就连帝国贵族也都是对着这些作为耻辱印记的家伙是无比嫌恶。

    只是一来千里迢迢冒着减员的风险派出庞大舰队讨伐这区区一百多人的海盗有些得不偿失与小题大做,二来雾岛独特的地形也会使得他们像是狗咬皮球一样无处下手。时间长了,经过几次雷声大雨点小的失败讨伐过后,帕德罗西的高层便自欺欺人地发表了一番“念在过去的情分,即便只有稀薄血统他们也是我帕德罗西的子民,吾等帕德罗西是宽容大度的民族”如此这般那般的言论,表明了是要对雾岛的海盗们视而不见。

    有着这样独特的地貌与边缘地区特征,在被外界的大群体所排斥的情况下,雾岛的海盗们形成了极强的凝聚力和护短的风气。因为人丁稀少,他们对于自己的族人十分重视。这也是弗朗西斯科船长会想要俘虏来交换的一个原因,若是换成别的地区的海盗,对方估计直接叫你撕票算了,因为他们从来不缺填补空位的新人。

    特殊环境之下特殊作为,雾岛的海盗们积攒了一百年的财富赎这些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不论他们有多重视自己的族人,海盗仍旧是海盗,掉以轻心的话,前来的八个人与俘虏们的立场很快就会倒转过来。

    光开始照进来了。

    进入岛内以后,荒凉的景象产生变化多了几分生活的气息。停泊地上有不少船舶正在维护,上方木制的建筑物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积雪的屋顶,而从峭壁上垂下来的绳索与木头组成的楼梯则是通往他们住所的唯一道路——这是第二道防线,亨利示意洛安少女与咖莱瓦向上看去,两人果不其然在峭壁的旁边看见了许多投石与滚木的城防设施。如此的安防即便是外敌从这唯一的出口闯入,要攀登上去真正进入他们生活的地方与之开战,也会损失惨重。

    浅滩上已经有不少人在等着了,海盗们的眼线被布置在雾岛的高处警惕任何对于他们大本营的袭击。因此他们的靠近完全在这些人的掌控之中,他们必然是瞧见了船上满载的俘虏因此知道前来的用意,所以在浅滩上严阵以待的人群周围还放着两个箱子,当中应当便是预备好的赎金。

    但这件事情恐怕不会像是菜市场买菜一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么简单就是了。

    “咔——”小艇靠岸停了下来,而众人开始准备下船。

    但就在洛安少女身手去拉其中一名海盗打算让他下船的时候,这人忽然毫无征兆地朝她撞了过来“啊——”匆忙之间脚又有些冻僵的米拉被撞了一个踉跄,而她紧接着注意到对方很明显是冲着她腰间挂着的匕首来的,因此果断地用膝盖重重地撞上了这个人的面门。

    “噗呃——”鼻血横流的海盗倒在了地上,但借此机会其它好几个人也以白发的女孩作为突破口打算冲向他们自己人解开绳结来一回反杀——

    显然身为女性的事实加上之前划桨时的分心显露出的弱点让他们机警地以她作为突破口,但这些家伙能注意到的东西,我们的贤者先生又怎么注意不到。

    “啪——”连在一起的麻绳被崩得笔直“嘭嘭嘭!!”紧接着海盗们一个挨着一个在地上摔成了一团。

    “......”对面严阵以待的海盗们有不少人都拔出了武器,但看着单手站在原地就把十来个人给拉倒在地的贤者,他们都感觉有些没底气。

    “为什么不提醒我。”洛安少女对着亨利翻了一个白眼,但她其实也明白自己老师这样做的原因是要展现力量给对方一个下马威,让他们明白花样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没什么作用的事实。

    只是明白归明白,不爽还是很不爽就是了。

    “贤者先生真是个糟糕的大人。”她用口型咬牙切齿地这样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