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先礼后兵
他们没有那种敌对势力“万剑宗”白眉老人那样的才华,能够将黑的说成白的,所以,他们除了恨得咬牙切齿,也别无他法,更何况秦玉雪说得这些都是事实。 “铁血君子”郭长老听了秦玉雪前后几番义正言辞的话,终于感到心中惭愧,只得将手中青芒收回,挥了挥衣袖,面朝少女正色道:“秦玉雪,算你厉害!” 他说完之后,伴随着一脸冷色,径直向大门走去。 “郭长老客气了,方才言语之中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郭长老不要望心里去!晚辈在这里给你赔礼道歉!”秦玉雪不卑不亢地微笑着回答道,随后,她态度极其谦逊地向对方行了尊敬的武礼。 郭长老见这小女子这么给他面子,并没有让他下不来台,心中同时伴随着欣慰与后悔,心道:“想不到我居然会被朱老儿这种人蒙骗!真是可恨!这女子居然能够为一个连剑者四段都无法突破的宁鸿远说好话,必定是宁鸿远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魅力,想一想,宁鸿远曾经对我有恩,我即便再过铁血,也不应该来此!我这是怎么了?哎!我再是为了宗门的规矩着想,也不应该来此参加这等批判大会,枉我一世英名,竟然被这朱赵二人花言巧语所骗!” 他内心止不住地自责,甚至恨不得找一处缝钻进去。 这时候他已经走到门前,回过头来想要瞧一瞧这秦玉雪是否幸灾乐祸,却瞧见秦玉雪依旧恭恭敬敬,态度谦卑至极,这令他感到有些汗颜,毕竟自己是长辈,到头来怎么还不如一位晚辈? 秦玉雪从他的动作和眼神当中,看出了他内心的自责,立即低头拜谢道:“晚辈刚才以下犯上,还望郭长老能够理解,我这也是逼不得已!” “惭愧啊!秦玉雪!告辞了!”郭长老最终还是放下了所谓的尊严,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台上那朱长老见他要走,急忙一个幻影行至门口,拉住他的衣袖,厉声挽留道:“郭长老这样做,莫非是怕了一小女子不成?” 郭长老不怒不愠,根本不回头,迈开步伐,单手后背,径直朝着门外走去,走了十步左右,这才背着这朱长老,语气极为冰冷地回答道:“你难道还嫌不够丢人吗?” 说完之后,郭长老头也不回,甚至都不愿意再看这朱长老一眼。 “丢人!” 甩完这一句话之后,郭长老便化为一股轻风,扬长离去。 与此同时,整个密室之中,没有了郭长老的支撑,那些并未收受某个人钱财的长老相互拜别,而后在回过头来面朝少女,细说一些惭愧道歉的话。 离开的人之中,其中还包括那个宁鸿远的表妹,以及她的师父青月长老。 青月长老本就是喜安静之人,方才大殿之上自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对于宁鸿远突破武境失败,选择两边都不得罪的态度,沉默不表态,这一刻她见朱赵两位长老大势已去,心中自然知晓这最后的胜负结果了。 青月带着她的徒弟,脸色却丝毫没有任何愧疚之色,轻步走到秦玉雪旁边,随后面朝秦玉雪轻声笑道:“玉雪,你的确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姑娘,宁鸿远能够有你陪伴在身边,真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哪里像我这丫头,自从她的鸿远哥哥突破武境失败之后,再也没有去后山看过他一眼。” 听完这一番诡辩之后,秦玉雪脑中思绪并没有任何变动。 “见风使舵!” 秦玉雪心中觉得这四个字形容眼前这青月长老,再合适不过。 纵使心中鄙夷,但秦玉雪却没有将态度写在脸上,她依旧面朝对方回了晚辈之礼,随后谦逊地拜谢道:“多谢青月长老夸奖,刚才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您不要往心里去。” 青月长老见她如此恭敬,点了点头,满是欣慰。 站在一旁的青月长老的徒弟宁青青,却心生一股莫名的愤怒,狠狠地瞪了秦玉雪一眼,心想风头都被这秦玉雪抢去,自然嫉妒。 秦玉雪见她如此,心中只得苦笑一声,也懒得搭理她。 随后,青月长老带也着她的徒弟,化为一股轻风,也双双离开了密室。 秦玉雪目送随着二人的身影,嘴角浮现一抹冷笑,高雅而又尊贵。 可当秦玉雪回过头来,却发现并非所有人都选择了离开,心中再一次感到无奈。 “看来,事情远远还没有结束,密室之中的这些人真是不见棺材,我如此好言相劝,他们竟是还留在这里,看来,这些长老定然收受了那个老家伙的钱财,否则,在军权被我义父掌控的神剑宗,他们怎敢又如此胆量?那个老家伙可不是他们这些长老能轻易得罪的!既然拿了别人的钱,不将事情办好,如何交差呢?真可怜!” 秦玉雪心中想起这些人左右为难,想起今后这些人将在神剑宗和万剑宗之间里外不是人,她心中自然高兴得很。 白眉老人这个人,可是不好轻易得罪的。 思绪稍作镇定,秦玉雪决定再会一会这些人,看一看他们究竟收了白眉老人多少钱财,竟是如此大胆。 正当秦玉雪思绪万千的时候,却见那朱长老忽然大步走向台上,双掌往玉桌上狠狠一拍,冷厉的目光犹如一道道利刃一般,“走好了!都走!我就不相信,就没有留下的!” 秦玉雪望着这发怒发飙的朱长老,随后再一次扫视了周围,心道:“这朱长老想不到竟如此冥顽不化,方才走的那些长老,还勉强算得上对义父忠心的人,而留下来的这些人,真是义父口中所谓的蝼蚁之辈了,他们对义父的新令感到不满,可是却又不敢当着义父的面指出来,就只能做这些低三下四的勾当了。” “只可惜这朱长老当年为我神剑宗立下过汗马功劳,怎么现在竟然被权力腐蚀成这般模样?难怪母亲和恩师总是说,这世上最难的事情并不是你拥有怎样非凡的毅力,而是在于你能够通过这非凡的毅力获得了不凡的成就之后,还能够不忘初衷!而这朱长老必定就是母亲和恩师所说的,忘掉了初衷的人!” 这番一琢磨之后,秦玉雪心中明白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了。 这一次,秦玉雪决定不再率先开口,而是后发制人。 留下来的长老之中,其中一位掌握宗门财政的长老,他眼见众位长老离开之后,忽地站了起来,单手后背,在位子上来回踱步,神态之中极为自信,随后又面朝少女,不急不缓地质问道:“秦玉雪,你刚才说的这些话,难道是说我们是那势力小人?我们只是秉承规矩办事,这有什么不可以?更何况这规矩就是规矩,即便他是少主,也不能破坏了规矩?你不是能言善辩吗?那也给我解释一番,我们这样做何错之有?何错之有?何错之有?” 他说完之后,竟是哈哈大笑起来,心中兀自认为这秦玉雪断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这一句话又让留下的这些顽固分子,重新拾回了信心。 秦玉雪这一次并未反驳。 眼见台下秦玉雪沉默不言,这长老认为她早已理屈词穷,心中大喜,随后又轻轻放下茶杯,扫视左右之后瞧见那些仰慕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又想多说几句,继续站在台上,面朝秦玉雪居高临下地说道:“你不要以为你能言善辩,就能够蛊惑人心,刚才走的那些人心中何曾有一点宗法规矩?宁鸿远突破武境失败,就应该有人站出来捍卫宗法的公正!你却倒好,身为客居之人,插手我神剑宗政务,不知回去之后,如何向你背后的势力交代!” 朱赵两位长老听闻此言,觉着终于扳回一局,心中无不觉着痛快至极,虽说他们无法用武力惩罚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秦玉雪,可是如果让这少女下不来台,同样也是一种无形的胜利。 这本就是一场辩论会,而不是一场决斗,秦玉雪不敢动武,他们也不敢动武。 这天域毕竟不是蛮夷,一言不合就动手那是野人,更何况一旦动武,谁都清楚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能够走到他们这个地位的人,虽然有些时候会显得愚蠢,但是他们也绝非愣头青。 秦玉雪听了一席话,还以为这长老能够说出一些精妙论断,原来不过还是井蛙之言,微微一笑,随后再一次向前走了数步,行了尊长之礼,双手合十,语气更加慷慨激昂起来,“当年鸿远哥哥为我神剑宗挽回面子,这是我神剑宗每个人都看得见的功劳,而现在他没有犯错,只是武境止步不前而已,俗话说功过还能相抵,更何况还是鸿远哥哥这种情况!而且这十五天的期限到了吗?如果说规矩宗法,总得十五天之后,再召开这样的会议,而且还必须有各大长老联名,绝不是这样私底下搞阴谋!更何况当初突破武境失败的,不单单是我鸿远哥哥一个人而已,在坐的各位长老难道还要让我继续说下去吗?” 秦玉雪此话一出,那自以为是的长老一瞬间就不敢吭声了,因为,他的某一位重要亲戚的后代也在突破武境失败之列,可是却没有被逐出神剑宗,而贿赂他的这一位亲戚之所以没有被赶出神剑宗,也都是宁义武为了权衡,也是宁义武的权术。 宁义武为什么要颁布这么苛刻的法令呢?一旦突破武境失败就必须离开神剑宗,前往死亡森林修行?这种法令的确非常之苛刻,对于那些将儿子女儿视为掌上明珠的长老,他们当然无法接受。 可是宁义武为什么还要逆流而上呢?这不奇怪,因为现在各个宗派都是世袭制,而世袭是社会矛盾的源头之一,如果没有神剑宗内铁血一般的政策,许多世袭子弟就会在其父辈上啃老本,不但无法为神剑宗做出应有的贡献,而且还会犹如一只只蚂蚁一般吞噬神剑宗先祖留下来的基业,这就好比宁鸿远前一世的清朝八旗子弟一样,最后大清帝国就是这样被这些世袭子弟啃垮的。 宁义武作为一代优秀的政治家,当然必须拥有铁血一般的手腕,为了不让神剑宗在这个乱世之中被其他势力所吞并,他当然必须颁布这一系列的政策,否则,神剑宗先祖们凭借鲜血和热泪创下来的基业,就会被这些世袭子弟统统啃完。 铁血政策造就强硬政权,而强硬政权才有资格,才有能力,才有资本与群雄逐鹿,进而一统天下,匡扶四海,实现宁义武心中的理想“政通人和”。 秦玉雪由于熬夜饱读古书,深知这其中的道理,所以她才会出现在这里。 秦玉雪心中有着理想作为支撑,岂会惧怕这些长老,再一次迈开清雅的步子,向前走了几步,随后义正言辞地说道:“如果这一件事被我义父知晓了,各位长老应该知道是什么下场,各位尊敬的长老比玉儿聪明百倍,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也才有了今天这地位,可不要一步棋走错,而导致全盘皆输,如果仅仅因为一步走错导致之前的心血付之东流,晚辈想,那必定会成为你们心中终身的遗憾。” 秦玉雪的态度依旧很是谦逊,但是说出每一句话还是为对方着想。 她心中不想把这密室变成血肉模糊的战场,至于原因,还是那个恒古不变的道理,这终归是神剑宗的内部矛盾,如果彼此之间真的弄得刀兵相见,这只会让外部势力看了笑话。 这个道理虽然老掉牙,可到了什么时候,都管用得很。 秦玉雪说完这话之后,众人脸色更加惭愧,然而仍旧没有人起身离开。 秦玉雪见他们仍旧不愿意离去,便知这一次针对鸿远哥哥的私下会议是有备而来,心道:“他们到了这个节骨眼居然还没有选择离开,我看必定是收受了那白眉老人巨额的贿赂,才会有如此胆量!” “你们这样做是否和白眉老人有关系?”,秦玉雪见他们如此冥顽不化,突然想说这样一句话,可话到嘴边,她还是忍了下来,因为这一句话一旦说出去,他们如果承认,那么他们的罪行可就是通敌之罪了,这样的罪行在神剑宗是要别灭族的。 想起那些无辜的女人,秦玉雪终归于心不忍。 这一次朱长老决定后发制人,他倒要看看这秦玉雪还有什么高招。 更何况他也经历过不少政治风波了,他知晓秦玉雪明显就是宁义武派来打头阵的。 “宁义武既然已经知晓了这一件事,以他的脾气,我如果不动手,他必定不敢对我怎样,哼,就算他知道又如何?我手中掌控着大量神剑宗的情报,只要他敢在今夜杀我,我必定让他付出无比惨痛的代价!更何况我可是神剑宗堂堂第一炼药师,如果宁义武杀了我,我就将我这些年所有的炼药秘方都交给赵定龙!我虽然与白眉老人有着血海深仇,不可能投靠万剑宗,但是清音谷却是我理想的去处!乱世之中,君择臣,臣更可择君!他宁义武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出现,而是派秦玉雪来打头阵,真是老奸巨猾!” “只可惜那清音谷历来迂腐得很,所以我不能主动投降,只能让宁义武来逼迫我,我举办这个秘密会议不就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吗?哼,宁义武你拆了我的招,我当然还有后招!谁让你改革的!” 同一时刻,两人都在心里各自琢磨着。 秦玉雪有秦玉雪的计划,朱长老自然也有朱长老的计划。 秦玉雪望着眼前这老家伙,心道:“这老家伙掌控着神剑宗的许多军事情报,并以此为筹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让义父服软!真是老奸巨猾的老贼!哼,他没有这样的底牌,又如何有胆量?” 此时的天际,已经渐渐露出鱼白,微弱的晨曦如同暗血一般。 新的一天伴随着鸡鸣而开始,许多神剑宗的老百姓起身,为新的一天而再次奔波。 朴实的老百姓,他们最大的不幸就是一年四季都在为生存而劳累,他们最大的幸运,就是他们即便活得清苦,但是活得自在,活得踏实。 他们是否知道昨天夜里差一点发生政变?他们是否知道他们爱戴的神剑宗宗主正在经受命运对他考验? 他们当然不知道了,政治最肮脏的地方就在于他永远躲在黑夜里。 可惜,人类一生下来就要直面这黑暗的政治,武境世界更是如此。 武境世界的政治,远比宁鸿远身处的那个时代的政治更为黑暗,因为在这里,如果每一个人都拥有武境资源来习得力量,没有法律的约束,那么整个天下必将更加分崩离析,人类社会如何发展?所以,总要有一些人去统治另外一些人。 这虽然让人感到悲伤,但是却是几万年人类历史中,无法改变的事实。 而法律的威严又来自于力量,而力量却又掌控在少数上层人手中,他们有的如同无影老人那般,勾心斗角,丝毫不顾百姓的死活;有的如同宁义武这般,虽然勾心斗角,但是目的却是为了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有的如同白眉老人那般,目的虽然与宁义武一样,却又太急功近利,而且手段太过残忍。 这就是宁鸿远所处的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得要复杂得多。 无论怎样的世界,永远也改变不了社会的阶级性,武境世界更是如此,可是世界还要继续往前发展,人类还要摸索前行。 人类因为有思想而伟大,也正是因为这些思想,例如“政通人和”,“天下为公”,“公平公正”等等,我们才不至于成为野兽,老弱病残才不至于被社会所遗弃。 人类美好的社会理想不可能一蹴而就,总是需要鲜血来浇注。 秦玉雪心中计定之后,再一次向前走了几步,面朝赵长老,丝毫不惧他什么长老身份,这一次她不再行礼,而是背过头去,厉声说道:“既然你们还不肯离去,那我秦玉雪就说说你们不爱听的,你们爱讲排场,讲阔气,爱浮夸,争面子,而鸿远哥哥性子孤傲,与你们这些长老不是同一种人,所以他根本不愿意参加你们的宴会,所以你们就恨得咬牙切齿!总之一句话,无论我鸿远哥哥做什么,你们要么是嫉妒,要么是埋怨,甚至在座的有些长老,不,是有些人,被其他宗门所收买,今天参加这个不必要的会议,就是巴不得我鸿远哥哥进入“云魔谷”,失去我神剑宗的保护,你们好里应外合,让那些宗门趁此机会痛下杀手!” 秦玉雪一席话说完之后,气氛再一次变得安静起来。 在场的人没有敌得过秦玉雪的口才,也没有如同白眉老人枭雄般的气场,能够将黑的说成白的,只得心中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场面刹那之间鸦雀无声,竟似能够听见每一位长老的呼吸声。 见这些长老如此冥顽不化,秦玉雪再一次叹了口气,她心中清楚这神剑宗的长老制度毕竟是世袭,造成今天这个局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想起这些,秦玉雪心中顿生厌恶,心道:“当年神剑宗创宗的时候为了让那些立功之人心安理得,开宗之主就答应他们将他们的爵位传给儿子,如今已历三代,这才导致了这一群人原本没有资格的庸才,获得长老之位,义父想要破除这样的法规,当然触碰了他们的利益,这些世袭之子如果能力卓越,倒也无妨,可偏偏这一群在座长老的儿子是一头又一头的蠢猪,义父的改革如果毁在这一群长老之上,今后神剑宗必定毁于一旦,母亲曾对我说,“世界上的任何集团的毁灭,必定是由内而外,外力只不过是其次的”,如果我再执意恪守母亲临走之前对我的教导,坚持不插手神剑宗一切大小事务,安安心心过一个童年,对这种事情仍然不管不顾,如何能够报答义父他们的养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