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临别 二

    豪斯特第五街，5号，劳瑞家公寓。

    “知道啦！爸爸！我不会在外面过夜的啦！”

    麻雀小姐红着脸，从公寓的雕花双开大门里出来，然后又在院子里两个女仆的笑眼注视下，羞涩地推开铁艺栅栏门，走了出来。

    来到了吉兰的身畔。

    她今天穿了件浅色的长袖圆领衬衫，搭配深色长裙，一头金发扎起，只有额前两缕发丝从花边搭帮两侧落下。

    显得格外俏丽可爱。

    吉兰扭头，看向公寓门口。

    那里站着一位头发斑白，西装革履，留着山羊唇髭式胡须的中年男人，正用严肃认真的眼神审视着自己。

    他知道，那就是麻雀小姐的父亲，福兹·劳瑞先生。

    吉兰无视对方那警惕十足的眼神，摘下帽子，远远朝其行了一礼。

    旋即，才带着麻雀小姐迈开步子，慢慢离开。

    两人沿途，在珙桐树下散步。

    “雪鸮先生，你怎么出来找我啦？”

    麻雀小姐略微有些紧张地捋了一下发梢，瞥了眼身侧的青年，小声问道。

    “嗯，出来走走，透透气。顺便拜访一下集社成员。”

    吉兰笑道。

    “刚才我去过蛎鹬先生的诊所了，他还热情地为我检查了一下牙齿。”

    “啊？”麻雀小姐俏眉一挑，旋即笑眯了眼。“哈哈，结果怎么样，他有夸你的牙齿好看吗？”

    “你怎么知道他有夸我？”

    吉兰偏过头，看了眼比自己矮了半个脑袋的少女。

    麻雀小姐却有些脸颊泛红地挪开视线，支支吾吾道：

    “我不知道，只是我觉得雪鸮先生的牙齿挺好看的，白白的，很整齐……不像我，有颗虎牙是歪出来的。”

    她说着，用门牙咬着下唇，露出一颗突出来的小虎牙，然后又迅速闭上嘴。

    整个过程都红着脸，似乎才后知后觉地醒悟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太淑女。

    “我觉得很好看。”吉兰却安慰一句。“有种别样的可爱，这是大多数女士和小姐都没有的。”

    “真……真的吗？”

    麻雀小姐心花怒放般洋溢着笑脸，清脆地道了句：

    “谢谢。”

    吉兰正打算开口，将提醒的话说出来，但麻雀小姐却抢先一步说道：

    “既然雪鸮先生你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我带你去吃一种很有趣的食物吧！”

    “什么……”吉兰刚开口发问。

    “跟我来你就知道啦，嘻嘻！”

    麻雀小姐已经攥着他的手腕，快步往前走。

    片刻后。

    两人搭乘出租马车，来到了水仙花广场附近的一间豪华餐厅前。

    这间餐厅一看消费就不低，其名字也十分有诗意：

    “七点的矢车菊”

    下了车，吉兰绅士地付了车费。他正以为麻雀小姐会带着他走进餐厅时，少女却悄咪咪地去到了餐厅门口，探头张望，并小声呼唤了一句。

    只见一位戴着白头巾的肥胖妇女笑盈盈走出来，似乎和麻雀小姐相熟，两人低声交谈几句，妇女便又进了餐厅。

    不一会，那妇女捧着两个包装精美的纸盒出来。

    而麻雀小姐则递过去4个银芬尼。

    “雪鸮先生，我们走吧！”麻雀小姐拎着纸盒，兴高采烈地走来，然后又小声道：

    “这是我的秘密，别告诉别人。”

    吉兰莞尔一笑，附和地应允一句。

    随后，麻雀小姐带着吉兰走到了水仙花广场上，两人就并肩坐在了喷水池边的长椅上。

    少女先是拆开了放在自己膝盖上的纸盒，露出里面两根煎得外酥里嫩的烟熏肉肠，上面还撒了一些辣椒圈和迷迭香作点缀。

    “哇！是卡贝萨斯香肠！”

    麻雀小姐惊喜地说了句，然后又扭头告诉吉兰：

    “在‘矢车菊’餐厅里，一根卡贝萨斯香肠就要8芬尼呢，这次赚大啦！”

    紧接着，她又迫不及待地看向吉兰的纸盒，道：

    “雪鸮先生，快看看你的是什么吧？”

    “嗯。”吉兰应允一声，拆开了自己的纸盒。

    里面，是一份加了鱼子酱的黑线鳕鱼三明治。

    “呀！这份餐品也要10芬尼呢，雪鸮先生的运气真好！”

    麻雀小姐笑道。

    然而吉兰并不喜欢吃鱼，便将纸盒递过去。

    “交换一下好运气。”

    麻雀小姐一怔，不知想到了什么，旋即红着脸嗯了声。

    她乖巧接受了吉兰的纸盒。

    又将自己手里装了香肠的纸盒递过去。

    “其实，这些食物，都是餐厅昨天卖不出去剩下的。”

    麻雀小姐这才小心翼翼道出了实情。

    “也正因此，它们才很便宜，不过不能挑选，只能由餐厅事先装在纸盒里售卖。”

    她看着身旁的男士，表情有些紧张，小声问：

    “雪鸮先生，你介意吗？”

    “介意什么？”

    吉兰没什么风度地用手拿起了香肠，直接咬了一口。

    食物是热的，味道也非常不错。

    “比我以前吃的烤土豆和劣质面包片好多了，而且还这么便宜……”他露出满足的笑意。

    麻雀小姐出神看着他的吃相，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她也学着吉兰，没有淑女样地，用手拿起三明治，大大咬了一口，然后鼓囊着嘴，看上去有些别样的滑稽和可爱。

    麻雀小姐却不在意。

    她笑眼明亮，倒映着傍晚的夕阳。

    广场的喷水池散发着金灿灿的光，一群白鸽扑扇着翅膀，从水池边飞过。

    麻雀小姐从未试过这般轻松愉悦，或许，是自己的秘密终于有人可以分享了吧。

    “我的零用钱大多都捐出去了，或者用来买面包发给教会的接济者……有次偶然的机会，我知道了‘矢车菊’餐厅有便宜的剩餐，就会偶尔采购一些，送给修道院的残疾人。”

    她咽下食物后，轻声道。

    两条修长的小腿在裙摆下晃荡。

    “而且我也喜欢吃剩餐，每次都有惊喜，还不会浪费食物……不过这件事不敢被爸爸知道，因为这种行为不太淑女，会给他丢脸的。”

    “唉。”吉兰听着少女的诉说，不由叹了口气。

    他觉得，像麻雀小姐这样善良的人，不论前世还是这個异世界，恐怕都是极少数的。

    “怎么了，雪鸮先生？”麻雀小姐问。

    “只是觉得，福兹先生教出了一位优秀的小姐。”

    吉兰笑道。

    麻雀小姐霞飞双颊，轻声道：

    “雪鸮先生觉得我很优秀吗？”

    “当然，我几乎没遇见过。”

    吉兰点点头，没说假话。

    麻雀小姐一听，顿时不出声了。

    她藏在右边的小手，紧紧攥着裙摆，心跳如擂鼓。

    可就在这时，她却突然听青年缓缓开口：

    “对了，麻雀小姐，我过段时间可能要离开布拉克市了。”

    “啊？！”少女脸色一变。

    “为……为什么要走？”

    “我身负通缉，留在‘记录会’只会拖累你们。”

    吉兰没说实情，麻雀小姐不是鹳先生，知道太多对她并没有好处。

    “拜托海鸥小姐帮忙吧，她或许可以……”

    “没用的。”吉兰摇头。“我杀了那么多警员，官方不可能轻易放过我的……而且，还有路易斯家族也在找我。”

    “可是……”麻雀小姐心乱如麻。

    吉兰扭过头，郑重地将瘟疫之事，以及尽早离开的提醒说了出来。

    麻雀小姐愣住了。

    她没想到，不仅雪鸮先生要走，就连“记录会”也将解散，鹳先生和老杰瑞都要离开。

    “要不，雪鸮先生你带我私奔吧！”

    麻雀小姐冷不丁说了句。

    这回换吉兰愣住了。

    不过很快，麻雀小姐就嘻嘻一笑：

    “开玩笑的啦！”

    她神情暗淡下来。

    “爸爸不会听我的……而且，这里还有那么多产业，也不是那么容易脱手。但我会尽量劝说爸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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