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天下大乱
吉庆四年,天下大乱。 三帮四派五家之间的矛盾终于由隐晦的互相拆台攻訐,发展成了械斗血斗,大梁王朝隐藏的社会矛盾彻底爆发。 而恰恰在这个时候,蛮夷自北域寒铁关南下,侵入中原。 大梁内部动荡还不曾平息,仓促应战之下,自是不敌,只能节节败退。 同时,国内各地都有妖魔肆虐,一时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梁帝无奈之下,再也顾不得限制道门,拜道门领袖妙有仙师为国师,请道门力量干涉世俗,一者平定妖魔作乱,一者对抗蛮夷入侵。 可奈何妖魔中突兀出现红衣妖魔和鬼面妖魔,在他们的带领下妖魔军团实力大盛,连破道门十六处根基之所,玄天正宗、紫霄剑宗山门相继告破,整个梁国北方全部沦陷。 而此时陈安正带着韩月灵和沈良混在一只难民队伍中,沿着古道向东海之滨的济海县行进。 一路上,随着大量难民的汇入,各类消息纷沓而至。 “三帮四派五家的矛盾由来已久,只是这次爆发的似乎真不是时候。” 听到“道门领袖妙有仙师”这几个字,韩月灵终于确定了当时夜魂没有虚言欺诈,道门确实是出了大变故,她本就重伤之下的精神状态越发恍惚。 “他们的矛盾么,也未必不是妖魔从中挑唆,只能说妖魔蓄谋已久。” 陈安出言帮着分析了一句,心中却不由想到当初“戚全友”之事。 那件事情表面看来,当是五家从中作梗,挑拨三帮和四派之间的关系,可实际上妖魔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从“戚全友”处就能窥见一二。 那时尽管因为红衣的因素,有妖魔追踪,算是特殊情况,但看其他人的反应表现,明显“戚全友”这个丹劲宗师的名号在绿林道上响了不是一天两天,他如此轻易的就给妖魔扮演了,这伏笔埋的可算是深远异常。 且这个事件又未尝不是整个大梁王朝各地局势的缩影,日积月累下三帮四派五家之间的矛盾怎能不彻底爆发。 怪只怪大梁政局太过复杂,五家为朝廷正宗,却有三帮四派桀骜不驯自成体系。 这种构成比之城邦体系还不靠谱,关键时刻怎能不让人有机可乘。 或者都不说妖魔在其中的作用,光世俗王朝本身排斥道门的做法就有问题。 他们自己内部斗的不可开交,还定下凡不知仙,仙不临凡的铁律,竭力掩盖道门的存在以愚民。 这在太平年岁还好,甚至中央世界的大乾王朝就是这么干的,本身世家门派矛盾严重,还竭力淡化西域仙门的存在。 可这些须得建立在强大的国力支持上,自己本身就是一坨翔,还怕别人来舔两口的心里,怎能不出问题。 妖魔的作为不过就是催化这一过程而已,甚至他自己和崇日所为也不过是因势利导,大梁早晚要出问题,不差自己等人这一下。 看着身边这些难民,陈安心中半点涟漪未有,当初在大周海州投个毒都忐忑不已踌躇良久的心态早已不复。经历良多,自然也认知良多,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势的变化从来不是以一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当年海州之事其实是皇权与地方政权的矛盾,且所谓皇权所代表的也不是一家一姓一人,而是整个天下人的利益,他们需要中央集权,需要将海州收归中央,划分郡县,获得更多权利,同时,也需要废除藩镇废除土地兼备,缓解土地压力。这是才是大周大势,吴王看不清大势,合该他死,虽连累了不少民众,但身在局中也不算无辜。 大梁现在这情况,究其根本原因是体制本身的错误,需要破而后立,先将其彻底打破,再从根本上建立先进的制度,这就是大梁的大势,自己等人的存在不过就是起到个推动的作用,杀再多的人,破坏再多的城池,于此方世界也是有功无过。 昆仑书院中关于经注章史的学习,让陈安视野更为开阔,对之前一些经历也有一定的反思,现在的眼界认知远非齐辈可以比拟,从前所谓的心结,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少年时期的烦恼,真正站在一个很高的角度回头再看不过等闲。 “妖魔,”韩月灵看着周围衣衫褴褛的流民,面色复杂的念叨一句。 陈安是看透了,她却没有,在她看来,眼前的景象无异于人间惨剧,心中纠结不忍,却又无力回天。 “韩师姐,还是快去镇海观,联系上宗门再做其他打算为好。” 陈安开口劝了一句,心中却打定主意,沿着古道到了济海县就撤,可不能去趟这趟浑水,和崇日一样,悠然隐于幕后看大戏才是正途。 韩月灵脸色依旧苍白,这次她受伤极重,若不是一路有这位“君师弟”护持,可能根本撑不到现在,闻言点了点头:“一切听师弟安排吧。” …… 陈安却不知,他以为心态悠然的崇日,现在心中的纠结不比韩月灵少多少。 施法破了那灵位中的禁制封镇,看着其冉冉升起,飞向前山,崇日的面色复杂无比,能不能想通,看透与否,都与修为无关,只和经历的世事相连。 在崇日看来,秋尘老道于他有恩,不止救他性命,还传他道法,让他能够在这个不友好的世界中安身立命,且他也确实继承了道门的意志,守护着天下苍生如此多年。 现在的作为不仅否定了这些年来自己的努力,还是一种彻头彻尾的背叛,背叛了师父,背叛了师门,背叛了人类阵营,甚至是背叛了自己,哪怕自己有苦衷,哪怕自己另有目的,哪怕此妖魔非彼妖魔,背弃宗族助纣为虐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因此他心中的痛苦绝非常人可以理解。 “崇日伯伯,你……” 笙箩有些语塞,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我没事,”崇日摇了摇头,半点情绪不漏,像是回答笙箩,又像是在坚定自己信心地道:“宗族万余年来所受的苦痛,家乡那可悲的景象,在我心中比这一切都沉重的多,我尽管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但依然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没有忘记自己的根本。只要能解除东荒的异变,解除部族的诅咒,我崇日哪怕沉沦九幽,永世不得超生,也誓死无悔。” 远处,黑红色煞气团形态的魔种越飞越高,渐渐飞至前山之上,顿时又爆发出一轮激烈的争夺,法术灵光直冲天际。 不过,没有悬念,那团煞气样的魔种最终还是被一个红色身影收在手中。 那红色身影在空中定了片刻,似有深意地向崇日的方向看来。 崇日与之对视片刻,才偏头冲笙箩道:“去东海吧,等待仙山开启,到时还有一场恶战。” 说完,与笙箩一痛径直向着山下走去,片刻之后就消失在山道之上。 远处,火妖魑熸缓缓腾空,升到红衣身边,恭敬地道:“圣主,这圣胎来的蹊跷,会不会有诈?” 红衣收回目光,看了魑熸一眼,竟开口说话道:“我们的目的只是开启圣山,与道门争斗的输赢没有意义,圣胎为真即可,其他不必理会。” “呃,是。” 红衣又看了手中的魔种一眼:“这圣胎还未孕育,我们等不起,你融合吧。” 魑熸一怔,接着一种极度虔诚神圣的表情在面上绽开,他塌肩躬身,小心地从红衣手中接过那枚魔种,同时应声道:“谢圣主栽培,魑熸必不负使命,承载唤醒圣山大任。” …… 三日之后,陈安一行终于来到了济海县。 这里本就距离大有县不远,若不是韩月灵受伤,大家行路又谨慎,早就该到了。 来到这里后,陈安自是不会再随韩月灵去往镇海观,与残存的道门众人汇合,他的身份经不起深究,盘问起来又是麻烦,除非崇日愿意为他背书,可现在崇日早不知跑哪犄角旮旯蹲着去了。 所以陈安找了个理由说要送沈良回家,让韩月灵先去镇海观与师门汇合。 沈良一路上病病歪歪,十分不好的样子,陈安自是知道什么情况的,韩月灵却只以为他是惊吓过度,毕竟同行一路送他回家算是应有之意。可是心中又记挂宗门情况,因此陈安的提议正中下怀。 她现在伤势虽还没好,但行动却是无碍,与陈安约定镇海观见,又与沈良告辞一声,便向着县城外,镇海观的方向而去。 陈安目送她离开,才带着沈良选定一个方向而行。 他之后的计划很清楚,就是躲在一旁看妖魔表演,只等仙山现世,再与崇日联手找到血月刀的下落,完成最终的目的,拔刀。 其间唯一需要斟酌的就是躲在哪里的问题,镇海观是绝对不会去的,那里已经成为焦点一般的存在,去了就会被卷入妖魔与道门的争斗,脱身不得。 大隐隐于市,最好的选择自然就是躲在这济海县城中隔岸观火,因此手中的沈良便有了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