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波西小镇
防爆车驶离洲际公路，沿着一条路况还算不错，但曲里拐弯的支道，慢悠悠行驶了大半个钟头，前方的景象才逐渐开阔。 若非沿途总有路牌标识，上面甚至堂而皇之标注着“波西小镇-沃伯闻的故乡”等词串，哪怕有地图都很可能走错路。 如此大抵能看出，这位州首富对家乡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因为没有他的首肯，这样的标牌肯定不能往上挂。 “诶，这一片好安静啊。”老胡隔着车窗左右打量着，下意识说。 池川轻轻颔首，可能由于地势太复杂吧，山路十八弯一样，返祖人都能迷路，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反正周围一只没看见—— 从过往的经验来看，但凡人类聚居地的周边总是不乏返祖人。 当然，也可能它们都聚集在小镇里面。 前面出现岔路，路面也变成水泥路，在与柏油路交界处，耸立着一座雕梁画栋的木质牌楼，带有这个世界典型的浮夸色彩。 支撑牌楼的两根主立柱，选用的是至少数百年树龄的整根原木，用精湛的雕工雕刻成两尊手拄宝剑的威武天神相。 艺术气息还是很浓厚的，观赏性也很强，乍一看也挺震撼。 牌楼顶部的琉璃瓦屋檐下有一块大字牌匾——波西小镇。落款正是那位首富。 八成这座与周围的荒凉景象略显违和的牌楼，也是他捐建的。 水泥路两侧是那种沙质化严重的土壤，只有一些野草倔强点缀在上面，如同一块面包上长了些霉斑。 若非如此，想来那位首富也不会吝啬于将老家的门户改造成一片绿林。 这条水泥路池川目测能有一公里的样子，小镇的景象已经跃然于眼前，不愧是首富的家乡，里面房舍鳞次栉比，有些建筑物估计得有七八层高，俨然一座小城市样。 “怎么了？” 旁边呦呦突然从软皮座椅上跳下，使得池川微微一怔。 几乎同一时间—— “不对！”开车的明柯说。 车辆明显开始减速。 “什么不对？”副驾驶座上的老胡忙问。 “你们仔细看镇口那边！”明柯已经将车停下，伸手指向前方。 池川和老胡带着疑惑之色，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继而眼睛越睁越大。 刚才只顾着从宏观上欣赏小镇的全貌，倒是忽略了细节，经明柯这么一提醒后，他们才发现，在车下这段水泥路的尽头、小镇的入口处，有一排用木刺架起来的防护栏，旁边……有人影！ 池川瞬间领悟了明柯说的不对是什么。 人影，有可能是返祖人，这本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但问题是，返祖人可没那个智商去架设防护栏。再说了，它们架设防护栏去拦谁？ 所以显而易见，虽然现在距离还有些远，小小的人影看不太清，但通过分析就知道，那里站着的……应该是人！ “这个小镇没有失守？”老胡惊讶。 这时，行动舱里的安芹等人也被惊动，绮南已经趴到了隔断窗口，不停询问。 “看样子是的。”明柯眼神明亮。 这还是末世之后，他发现的第一个疑似未受波及的无损人类居住地。 “奇怪。”池川下意识打量起四周。 这个小镇可没什么铜墙铁壁，连道砖墙都没有，周边虽然地势不太好，但道路修建得也算四通八达，难以想象是怎样守下来的。 退一万步说，就是不去顾忌外来的返祖人，那小镇里面本身的返祖人呢？ 这个小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从建筑规模上看，末世之前应该有几千人生活在这里。 而从病毒感染的概率来看，几千人里面，可诞生不了太多幸存者，能有10个就撑死了。 那么10个人，如何抵御数千返祖人大军，并将它们全部干掉或驱逐，守卫下小镇？ 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除非……这10个幸存者里面，也有像呦呦这样的存在。 想到这里，池川眼里掠过一丝精芒。 弄清楚呦呦身上的古怪情况，正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 “那过去？”明柯询问。 “走呗。”池川努努嘴说：“就咱们这阵容，太怂也不合适呀。” 明柯笑着点头，右脚松开刹车。 见此情况，趴在隔断窗口的绮南忙道：“我说各位，待会儿要真发生了冲突，你们可要保护好我啊，你们受伤了我还能救……” 池川扭头打断她，诧异问：“你可别告诉我，你的能力对自己无效。” “不是，主要……我怕疼。” “……” 所以我们就不怕疼了？ 这算什么理由。 池川白眼一翻。 “还有啊，我一点身手都没有，还是个女的，连老胡和小东都比我厉害，我就问你，队伍里还有谁比我弱，我很容易挂的。” 论求生意志，你排第一呀。 好吧，池川确实被她睡……呸！说服了。 保护奶妈，人人有责。 “南姨……” 野东刚吐出一个称呼，就换来绮南一声冷哼，“再给你一次机会！” “南姐，姐，姐姐！” “这还差不多。” 池川递给绮南一根大拇指，强行平辈，你牛。 野东今年12岁，她24岁，刚好大一轮，喊声阿姨有错吗？ 没有。 “南姐，我贴身保护你啊。”野东笑呵呵道：“谁敢动你，我就变身踩他，要不小心踩到刀子上去了，你再奶我，行不？” “那可说好了！” “嗯！” 车辆缓缓驶近，视野也逐渐清晰，他们分析的没有错，站在一排用削尖木桩捆绑在一起、架起来的防护栏后面的，的确是人。 一个上身穿着白色无臂短袖，下身是一条黑色牛仔裤，手持一把双管猎枪的青年男人。 一头有些长度的红发倒梳着，湿润而光滑，明显抹了发蜡，脸上的皮肤细腻而红润，证明平时生活条件不错，至少没饿着。 身上也不见脏污，根本不像生活在末世之中的人。 “停车！”他出声喝止道。 而在他身后，还有一些用沙包垒成的掩体，此刻在这些掩体上方，正有七八只黑乎乎的洞口对准车辆。 明柯和池川相视一望，镇子里的人只怕比他们想象的要多。 甚至多得多。 想想就知道，偌大的一个镇子，或许驱车进入的主干道只有这一条，但肯定还存在一些其他小路，如果要防守当然都要防守，而单是这一个入口，就有八九个人在。 车辆停下，但没有熄火。 明柯将驾驶座的防弹玻璃降下少许，以便更好沟通。 “哪来的？”红发男人问。 “看牌照就知道呀，新州市。”明柯回话。 “第一次过来？” 明柯楞了楞，看了眼探头到自己身侧的池川。 难不成这个小镇还有人经常过来吗？ “对，第一次！” “有听说过我们这里的规矩吗？” “没有。我们是无意间路过这里的，知道这是沃伯闻的故乡，就寻思过来看看。” 红发男人哦了一声，不禁笑了笑，“你们倒是胆大呀，大白天在外面晃荡不说，还敢往城镇里跑……不过，你们这辆车确实不错。”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收敛笑容，继续说道：“那我就简单跟你们讲一下。 “第一，入镇不能携带枪械，你们是藏外面还是丢掉，这我们不管，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卖给我们。 “第二，入镇按人头收费，每人每天5波西币……” “慢着。”明柯将他打断，吃惊道：“波西币？” 世界上自然没有这种货币，从名字上也能听出是怎么来的，这让他无比惊讶，这个小镇居然已经行政化管理到这一步了？ 难以想象。 此时他越发对小镇里面的情况充满好奇。 旁边的池川和老胡也一样。 “对，这是末世之后我们波西镇自己发行的货币，你们可以通过各种物资进行兑换……”红发男人舔了舔嘴唇道：“比如这辆车，就能值个一二百块。” 池川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波西币还挺金贵嘛。” 不过对方听不见。 “第三，镇上的一切法规参照末世之前的标准，也就是说，你们进入之后必须安分守己，如果做出什么犯法的事情，那镇委会那边有权进行公断和处置，比如你们谁杀了人的话，我们有权将他枪毙！ “第四，也是最后一点，只要你们身上有足够多的波西币，你们甚至可以一直住在镇上，否则的话，当你们交不出人头费的时候，就必须离开。除非……你们能拿到波西镇永久居民身份，不过想拿到这东西可没那么简单，后面你们就知道了。 “就这些了，要不要进镇你们自己看着办。” 池川三人皆是满脸讶异，估计行动舱中的绮南他们也一样。 这个镇子的情况超乎他们的想象。 原以为是一伙狠人占据这里，跟对方打交道必须小心谨慎，他们也是仗着艺高人胆大才敢靠近。 哪里能想到，这里俨然形成了新的秩序，而且从某种程度上讲，很友善，也很规矩。 一点乱来的意思都没有。 就是那个什么人头费……人家占据的镇子，还派武装力量把守，提供安全保障，都显得无可厚非。 岂有不进的道理？ 没看见明柯和老胡的脸上已经乐开花了吗，眼下的末世有多么不尽人意，他们就有多怀念从前的太平日子。 指不定在这里，真能重温一下。 “你们这里没有返祖人入侵吗？”明柯朝窗外问了一句。 “放心吧。”红发男人拍着胸口道：“周边一片的幸存者谁不知道，我们波西镇是不会有返祖人过来的，否则你以为就凭我们这几杆猎枪能守住？” “为什么？” “朋友，这可不是你该问的问题。”红发男人挑了挑眉，“我只能告诉你波西镇绝对安全，你们如果想进来，就快点，不想进就赶紧走。” “进。” 明柯也不好把关系搞僵，这伙人目前看来还不错，也颇有手段，难得能建立起这样一个秩序，这对于所有人幸存者而言，都是一件大好事。 虽然脑子里满是迷糊，但寻思入镇之后再打听吧。 池川的想法与他一样。 “那就下车接受检查。” 池川望向明柯，“会不会是个套？” “不好说，谨慎点，咱们一个个下。” 于是明柯便推开驾驶门，率先走了下去。 对方似乎知道他们的顾忌，倒也没说什么，这时除了红发男人外，后方的掩体中又走出一个穿蓝格子衬衫的青年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电棍样的玩意。 应该是安检器无疑。 这也让明柯暗松口气，藏在身侧的右手，渐渐放下。 真要有什么歹心的人，不大可能演到这个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