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风华绝代
幽洲大地,有八宗十三洞! 山上宗门开,洞天福地在。一个强大的宗门,少不了洞天福地的滋养。 能否榜上有名,位列大宗门派,洞天福地就是一个最基本的资历。不止幽洲,就是天下门派皆是如此。 幽洲八大宗,却也分强弱。天坛圣地桂平宗汇峰宗三大宗门鼎足而立。除去三宗洞天福地的底蕴,那隐世不出的老祖同样是让人忧心的存在。 其余宗门,皆是依附于三宗,又或是在夹缝中求生存。 就拿那傀儡宗来说,有个不错的开山门人,走的路子又是阴损可怕。就是年岁不够,底蕴不深,宗主周老怪也就是巅峰。 在这幽洲地,觊觎这傀儡宗法门的门派多得数不胜数。若非依附于天坛圣地,就怕是洞天福地都难以保全。 而另外一个依附于天坛圣地的碧桂园林,如今却是在一片寂静中,暗流涌动。 碧桂园林,听闻是幽洲才子佳人送给此宗的赞咏之词,八百里绿林碧水九九小河缓流淌。 所谓早不见日雾升腾,讲的便是这八百里山水美景之外,那一处耸入云中的宗门大业。不至正午,阳光是很难越过宗门大业普照山林。 其高,若非是碧桂园林的修士,很难望其项背。 而此刻,就在这宗门大业的层层楼颠之上,一个握着代表了碧桂园林最高权利象征的金色座椅把手的少年,正侧望着从碧涯旁俯视而下,眺望这望不到边的绿林琼海。 少年瞭望之中,一个驼背老人悄然从阴暗中低头而进,在少年身旁才躬身道了声,“少爷。” 少年没有回应,只是撇了一眼,驼背老人这才猛然一惊,又连忙道了一声,“宗主。” 少年这才点头,右手在案桌上拿起了一盏金色的油灯,仔细端详了片刻,问道,“那个老家伙怎么说?” 老人不敢有任何迟疑,连忙道,“送去的残芯已经被收了进去,没有任何回音。” “没有回音?” 少年眼中冷光一闪,那一丝寒气却是让旁边看惯了生死的驼背老人都是浑身发凉。 好在少年也没了下文,不在追究此事。 直至少年脸上一点点平息,老人又才问道,“方才探子来报,下三宗已经被五峰老祖光顾了一遍。地龙沟的战局已经开启,接下来,五峰老祖怕是要去一趟地龙沟。” 少年没有去理会这些战事,只是问道,“我让你找的人可曾约好?” 老人点头,“都以约好,只等宗主前往。” 少年这才笑了笑,“不急!时辰尚早,天未变,动不得身。” “有什么说便是,今日心情好,你可多问几句。” 见老者几次张口欲言,少年将油灯放下,开了口。 老人紧皱着眉头,提醒道,“五峰老祖那里,宗主真不去助其一臂之力。紧靠他一人,怕是难以阻拦桂平宗和天坛圣地两位老祖。更何况还有一个肖央,真要说起来,怕是也有老祖级别的实力!” “肖央?”少年脸上挂着笑,“放心。不管去多少位老祖,我们这位五峰老祖都能拦得下来,就是他实力再弱,也不会有人想过他那一关。神仙打架,岂是凡人可以插手。” 这看似热闹的翻天一战,不过也仅仅是一场世俗里最让人瞧不起的站队而已。 只是如今,更多的人愿意相信天永恒存在。 老人仔细品味一番,能做少年的左膀右臂,自然是不笨,也无需少年再做多余的解释。 “可若这天真是永恒呢?” 良久,老人才低声喃喃道。 少年神色也不由得严肃起来,“那就得看五峰老祖愿不愿意跟我们做个买卖?不过我相信,他不会拒绝。” 望着天边开始涌入的一丝丝金光,少年终于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感叹道,“真是绝代风华,可惜我还不够格去瞧上一瞧。” 老人也感受到了那种来自九天之上强大的压迫感,低头躬身,“总有一日,宗主也能剑问苍穹。” 少年大笑中摇了摇手,“我有多少斤量还是心知肚明,谦谦君子陈静宜,又岂是一个剑问苍穹能比?” 一笑之后,少年又将目光放在了碧涯之下,那里的混乱才刚刚开始,自古改朝换代,怎么可能没有鲜血流淌? 不管是世俗王朝,还是这仙字山头。 少年嘴角微扬,“开始吧!老家伙既然没有动静,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也别去打扰他的清修便是。” 老人躬身退下,“老奴明白,定不会让老祖听到半分喧哗。” 大门又缓缓的闭上,少年细细的揣摩着油灯,在他一拍之下,居然是揪出了一缕阴魂,透露出来的记恨和怨气尤为的吓人。 只是少年不但没有任何畏惧,神色之间的怨恨却是丝毫不比那妇人少,“最后再看一眼吧,过了今日,你就再也看不到此番光景了。不知道你下了阴间,我那蠢货父亲会不会把你生吞下去。” 或许是觉着妇人的眼神让他心烦,又道,“你生的那个小孽种,我定会好好照料。” 那妇人顿时扑了上来,可不等接近少年,便被一股黑火包裹住,嘶声裂肺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没等少年收手,这世间最后一缕魂魄就被黑火焚烧殆尽。少年深深一叹,不是觉着死了可惜,只是觉着死得如此痛快太过便宜她。 碧桂园林,八百里绿水青山,今天也得感受感受血染山河。 本以为是一段寂静的日子,大门还是被推开,一个五六岁的孩童惊慌的跑了进来,“哥,快走,外面好多人杀了起来。” 孩童一把拉住了少年的裤脚,焦急的喊着。但让他奇怪的事,这位平日里和善可亲的大哥,今日却是愣了很久很久。 孩童再喊道,“哥,快走啊!我是从小路跑上来的,那里没人,我们还能下去。” 少年身体依旧一动不动,目光恍惚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将小家伙抱在怀里,摸摸了小家伙的头,“小山放心,有哥在,这碧桂园林就乱不了。” 悄然间,少年对着大门口挥了挥手,众多提着滴血屠刀的侍卫这才退了下去。 类似碧桂园林的改朝换代,还在幽洲大地无数个山头发生,乱世中,必有枭雄称霸。 只是不论在何方,他们的目光终究是离不开那个平日里毫不起眼的小山沟。 小山沟的名字,叫地龙沟。 单双抬头望着天上,只感觉脖子生疼,倒是黑娃,躺在单双最喜欢的摇椅上,没觉着有啥累。 可也就在单双望黑娃的一眼,那天上的棋盘终于是在近一个时辰的电闪雷鸣之后,闯出了一个浑身鲜血淋漓披头散发的官老爷。 再没了进去时的儒雅,就是那份枭雄气概,也变得只有了呼呼大喘。 先生自然也发觉了肖央,可也没有在意。因为紧随肖央而出的,就是脸色惨白嘴角留有血迹的账房先生。 肖央也仅仅是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之上的先生,便将目光全部放在了身前人上,“天文圣手陆子恭,今日算是领教了。” 账房先生抹了抹嘴角的鲜血,咧嘴一笑,“这就算领教?你以为老爷子不收你,真是多大的损失?你不行的不仅仅心性,就是你自以为是的天赋,在我看来,也还是不行。” 说完,账房先生居然是率先发难。 “刚刚让你看看何为棋道,现在,再让你看看何为天赋!” 一步跨出,天地缓缓,一拳握,便是白星垂落。这本不骇人,可当这白子周围的暗子一一显现,肖央却是脸色剧变。 天文圣手四字的重量,陡然在心头再升一个档次。 生死边缘,发丝飘飞,再不敢有任何留手。抬手间,就是天地倒转。 那棋盘没了账房先生的加持,也在虚空中慢慢飘散。可闯入的七八人,只有四人还能喘气。 剩下几具,已经是在棋盘破碎的那一刻跌落山沟。 吴囚一手提着老头的头颅笑得开心,就是身体偏偏倒倒,生怕风大一点,就能把他吹下来。那柄宽剑,也已经破损大半,就是剑柄还被他握在手里,嗡嗡剑气嘶鸣。 那还庆幸自己活着的几人,也不去理会吴囚。都是立马在虚空盘坐,眼里还闪着一丝丝后怕,也不知道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过仅仅片刻,这些人又都睁眼瞧了一眼吴囚,各自又警惕的对视,便不在虚空停留,落地自有人立马将其保护起来。 只是这些保护到底有什么用,就不是他们所能想的。 吴囚冷笑一声,也不在虚空停留,他已经感知到了赶来的老祖。他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事情,可就不是他能参与的了。 剑柄轻鸣,御着残剑而去,剑仙当是如此,来时潇洒,去也洒脱。 而此刻,先生终于是舍得低头。 或许他看了一眼离去的吴囚,也或许他看了一眼正在虐打肖央的账房先生,不过单双确信,先生望了自己一眼,多有鼓励! 在单双的凝视中,先生抬手拿出了一截黄金树丫,树丫很短,应该是从单双拾到的那截掰扯下来的一小截。 先生把树丫举起,一丝丝金芒闪烁间,再次开口,“前辈,既然还有灵识在世,何不助我一臂之力?” 一句问,天地悠悠荡不停。 一声啸,风云起兮战飞扬。 驴儿山,秃石林,一声咆哮骤起,仿佛是整座山拔地而起,化作一条金龙,振腰一摆,便在九天之上。 黄金树丫大震,碎裂间融入天地,那本逐渐停下的金色脉络再次暴涨,一时不比从天垂落的黑线再弱半分。 而那无穷之处的天,终于是睁开了一双不知道多大的眼睛。 反正单双望去,只觉着整座天都是那双眼睛,看不清有多大,数不清有多少双。 黄金脉络终于在这一刻与黑线碰撞在了一起,无数的光影交错相见,数不清的碰撞撕碎,一时间,单双只感觉地面在晃荡,身上一时如同压上了一座大山,一时又仿佛随时可以飘起来。 单双那小脑袋就像是一团浆糊,模糊感如同潮水一波波袭来。一个踉跄,差点一个熟悉的狗啃泥。 也就是黑娃眼疾手快,连忙把他按在了摇椅上。只是盯着单双头顶依旧连着的摇曳不定的黑线,也是使劲的挠着头,有些不知所措。 终于是一拍脑壳,大骂道,“这么好的机会,还不赶紧出来。此事过后,我便立马随你去那天外天。” 魁星老爷不甘不愿的跑了出来,望了一眼单双,无奈的撇了一眼黑娃,“你急什么?这不才刚刚开始嘛?你看那些个等了几十上百年的小家伙都稳得住,这娃娃才几个年头?” 黑娃望了一眼虚空,单双看不见的地方,那里有三个不知活了多少岁月的老怪物正遥遥对立。 其中一位,似乎还拦下了御剑的吴囚,多聊了几句。对此,其余两人也是当做没有瞧见。就仿佛那人始终站在面前,拦着自己一般。 说来也奇怪,三人既不出手,也不退去。只是在哪里闲站着,也不闲蛋疼。 当然,他们怎么想,黑娃才懒得去猜,毕竟就是几个蛋疼的老不死的。 杨文命倒是多瞧了几眼,善意的提醒道,“你也别小看天下人,这三人修道骨子都还不错。如果不是生在这片天地,都有希望再给夜空添一点。” 黑娃白眼一翻,半点不在意,“他们如何又关我何事?只要不干涉我,便井水不犯海水。” 又故意撇了一眼杨文运,多做解释道,“我是那泱泱海水,他们是那一口够吃的井水。” 杨文运不知自己该庆幸,还是该头疼,这天老爷到底是个什么眼光?咋就挑了这么个家伙?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你想成大事,总得有个左膀右臂。这识人的本事,还是得学一学。” 黑娃却是非常诧异,不解的问道,“若是我会识人,我还跟你合作个甚?左膀右臂的事,自然是由你解决。我,只管一往无前,一路无敌,横推天地!” 看着黑娃无敌的气魄,杨文运只能是捏着鼻子嗯了一句,实在是想就此结束话题! 地上纷纷芸芸,天上更是有水火不容之势。 先生身旁突然多了一位果子精又多了一位书生再多了一位沙场将军一位红衣女鬼 数不清的身影接连在先生身后出现,身影越加庞杂,每个却又那么的清晰。 先生抬头,这些人便抬头,一时分不清是天上的眼睛多,还是先生身后的眼睛多。 不过单双想着,肯定还是先生身后的眼睛多。因为先生身后的眼睛,不仅仅是那些虚影,更是这不知道多大的幽洲大地上的不知凡几的生灵! 双方注目,金色脉络和黑线的交战也越来越激烈。若不是单双一直默念这三生道经,怕是现在已经是晕了过去。 只是单双,真不想晕过去啊! 那天上的,是他的老师不! 账房先生也抬头看了一眼在他之上的高空,那无穷之处,那古老到不知几个万年甚至亿年的意念正在不断的苏醒! 就是他陆子恭,都不得不承认,这种强,有那无敌之势。不过自己的师兄,也从未在门外败过。 至于门内,从来只有大师兄是无敌。 账房先生又低下了头,看了一眼那已经被他虐得精疲力尽体无完肤的肖央,心中更是不屑。 你肖央何德何能,到处宣扬老爷子毁你文途? 就你这点学问?就你这点天赋? 别说是老爷子从来不看重天赋,就是看中,又能如何?你肖央本就没有资格在老爷子座下留名! “自己滚蛋,念你当年送的一笔文墨,今日便饶你一命。再敢四处宣扬,我文阁的脾气你也是知晓!既然我能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文阁便任何人都能办到。” 说完,账房先生终于转身。可离去之前,又道了一句,“别自己找死,我陆子恭最多是擦擦手。” 可怜肖央,一代枭雄,望着账房先生的背影,那口心气坠了下去,一口心血喷出,眼前一黑,便做了撞墙飞燕! 接下来,便看天坛圣地有不有给自家宗主准备地面接应了。 账房先生多是瞧了一眼三个老头子所在,三人也都望了过来,不过账房先生也没多理会,见打不起来便觉着无趣,飘散落向了地面。 账房先生落于单双的小院,瞧着尽力却还是昏过去的单双,嘴角一扯,“也挺好,省得跟着担心受怕。” 说完,也是躬身对那别人瞧不见的杨文运稽首一拜,“杨先生!” 杨文运也不奇怪,毕竟是那个人的弟子,一个不是后生的后生。 反倒是对黑娃笑道,“你看,自有人来帮他,这点事,还不用我出手。” 黑娃双目一竖,“那什么大事能指望你?那一通王八拳?” 杨文运只能是轻咳一声,旋即是觉着有些丢脸,便回到了自己的老窝。 而此刻,九天之上先生踏着金龙,直奔无穷之处。 那一袭白衣,风华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