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于方寸之中 第一百四十章 小屋女主人
{二}小屋的女主人 “你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一个愉悦的声音响起,而后,很明显有一个短暂的停顿,“怎么,你有朋友来吗,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声音带着些许的责备,还是很愉悦,丝毫没有因为白衣人的出现而有丝毫的改变。 白衣人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和做些什么。 他只是似乎听见两个热情的主人一起说了很多的话,他记得自己好像也说了一些话。 但是,如果你问他究竟说了什么,他肯定无法回答。 因为,他在苦苦的搜索,在过往的记忆中苦苦的搜索。 他想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看过这样一双眼睛。 他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看见这双眼睛就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现在,他们已经在屋子里。 就在他刚才一直想要进入的屋子里。 可是,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入这个屋子的。 他的搜索依旧没有答案。 他似乎听见黑衣人在解释:“我的这个朋友,一向不习惯和生人交往的”。 而后,他似乎听见愉悦的声音在说:“还说人家,你以前本来也是这个样子的。” 然后,他听见黑衣人在不停的说:“是,是,是”。 屋子不大,但是三个人在里面还是很宽敞。 屋里的摆设十分简单,但却很整洁,看得出女主人是个非常有心的人。 屋子靠窗的位置有一张木桌。 桌子上已经摆了几样清淡的小菜。 他们三个人就围坐在桌边的竹椅上。 无酒不成席,女主人当然已经拿出了珍藏的美酒。 “这是我们自己亲手酿的,你尝尝,平时我都没有这个口福”,黑衣人已浅浅的呷了一口酒,哪里还有半点以前千杯不醉,豪气干云的模样。 白衣人一饮而尽,说实话,这根本称不上是好酒。 也许只能称为一杯味道比较特别的水而已--------有些发酸,又带着一丝淡淡的苦味。 “好酒”,当听到这句话从自己的口里传出时,白衣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本来不会客套的。 但是,当他看到黑衣人那双期待而有些焦急的眼睛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不能不这么说。 而且,他相信,另外一双眼睛一定也在看着他。 “来,再尝尝我们自己种的菜,雪儿的手艺很好的”。黑衣人不由分说,已经把一碗满满的饭菜放到了白衣人面前。 雪儿,不用说一定是女主人的名字。 白衣人忽然明白了,这三年来,黑衣人手上拿的已经不再是杀人夺命的利剑,而是耕地除草的犁锄。 他关心的也不再是江湖的恩怨,门派的争端,这些事,可能还比不上如何阻止野兽来地里偷菜更重要。 所以,他的剑慢了,他的人变了,一切只不过是因为他有了一个温暖的家,有了一个他深爱而且也爱着他的女人。 而这一切,不过只是三年的时间。 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 三年前,正是他们在通州最后一别的时候。 他还记得那天的情形,他还清楚的记得那天下着不大的雪。 ------飘飘洒洒的白雪。 三年前,通州,飘雪,雪儿。 白衣人的心又开始加快跳动了。 他的搜索忽然好像有了答案。 “兄弟,还记得三年前吗?”黑衣人又呷了一口酒,正在把一筷菜肴满意的咀嚼着。 那情形,就像是以前他又创出什么新奇的剑招时那样满意、享受。 只是现在的表情,已经代表了另外一种不同的意思。 以前,真的是好遥远的从前啊。 酒虽不是好酒,但是两杯下肚之后,白衣人的情绪明显轻松了许多,现在他正端着酒杯缓缓的道:“我还记得那天我们两个正从一家当铺逃出来,后面被一群乞丐追打,那只是因为你非要把一件破袍子当一千两银子,说实话,我直到现在都想不通你是在哪找到那么一件破袍子的,好像除了窟窿还是窟窿。” 黑衣人也笑道:“那家当铺是出了名的为富不仁,我早就想找机会去寻他们的晦气了,至于那件袍子,是我从一个孤寡老婆婆哪买的,花了我整整五百两银子。” 白衣人道:“五百两银子买一件破袍子,这种事也许只有你做的出,不过想想,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尝过被人追赶的滋味了。” 黑衣人道:“我记得当时你故意大呼小叫,一副吓破胆的样子,只是在我这样的内行看来,火候未免过了一些”。 白衣人道:“我只是想装的像一点而已,我真想知道,如果那些乞丐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会有怎样的表情。” 黑衣人道:“放心吧,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我们是谁的,因为在他们看来,像我们这样冒名顶替的小混混简直司空见惯。” 白衣人道:“我记得我和你打赌,谁跑的慢谁就请客喝酒。” 黑衣人道:“我们说好了都不许用轻功,没想到看你平时斯斯文文的样子,跑起路来还真是有一套。” 白衣人道:“我记得那次虽然是我赢了,但酒钱却还是我付的。” 黑衣人道:“谁叫我逃跑时掉了钱袋,呵呵,里面可是有一千两银票呢。” 白衣人道;“我知道你是故意把钱袋留给那些乞丐的,我已经习惯了被你吃白食。” 黑衣人道:“那只能怪你天生富贵,家里有用不完的万贯家财,还有一个响当当的老爸给你撑腰。” 白衣人道:“我真奇怪,我怎么交到了一个像你这样又穷又无赖的朋友。” 黑衣人道:“因为我运气好,我一直以来运气都特别的好,所以你只有认命了。” 两个人嘴上虽然互相挪揄,但是脸上和眼中却闪着热情的光芒,这是只有真正经过患难的朋友才能拥有的信任和理解,这是只有真正的男子汉才能懂得的情谊。 看着黑衣人把一杯酒一饮而尽,白衣人不仅在心里轻轻的感叹:“也许感情和家庭能够使一个人改变,但是,在他身体里的关于朋友的情谊却永不会变。” “我记得那天我们整整喝了一下午的酒,好像整个酒馆的酒都被我们喝光了。”白衣人也一饮而尽,奇怪,现在的酒喝起来味道似乎好了许多。 “那只是因为我的心情特别好,现在我只要一想起当铺老板那张哭丧的脸,我就想笑。” “我猜他到现在也不会知道是谁讹了他一千两银票。”白衣人笑道。 “后来,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我想我们一定还可以再喝它几坛酒。”黑衣人说着,又用手拍开了一坛酒的泥封。 两个人谁也没有注意,不知什么时候,女主人已经悄悄的退到了屋外,也许是不想打扰他们两个谈话的兴致吧。 “我记得正巧几个号称什么四虎的恶棍正在欺辱几个小姑娘,这种事我们当然不能不管。”白衣人的神情忽然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因为他知道故事已经到了问题的关键。 “我记得是你先动的手,这种事你一向都是不落人后的。”黑衣人笑道。 倒不是我不给你出手的机会,只是因为我看他们欺人太甚,而且我也没有想到这什么四虎如此不济。”白衣人脸现微红,连忙解释。 “还有一点,你没说,那几个小姑娘长的都不难看,其中一个,我记得一直在偷偷的看着你笑。”黑衣人不依不饶,每当看见白衣人脸红,他就会觉得很有趣。 “但是我们却没想到路见不平的不止我们两个,又有几个刚出江湖的大小姐错把我们当成了恶人,不由分说,举剑就攻。”白衣人目光闪动。 黑衣人道;“不讲理的大小姐我们见得多了,但是剑法这么好的我们还是第一次碰见,后来,以至于我都在考虑要不要出手助你。” “那也许只以为我不愿伤了她们”,白衣人道。 “一开始我也这么想,但是当我看见她们的剑法以及所按的方位时,我就知道你是轻易讨不得便宜了。”黑衣人神色郑重了许多。 “我也没想到,华山的四相剑阵会如此厉害,更没想到,这四个是非不分的大小姐竟然就是华山派掌门清绝师太的得意弟子。”白衣人苦笑道。 “她们对敌的经验虽然不多,剑法却很狠辣,可能和清绝师太为人孤僻有很大关系,我记得最后你竟然被逼得起了杀心。” 白衣人当然记得,当日的情景犹在眼前。 起初他并没有把这几个凶巴巴的大小姐放在眼里,以为一出手就能轻易打发了她们。 但几个回合过后,他才吃惊的发现,他已经被困在一个及其严密的阵法之内。 要知道华山近年人才凋零,尤其是掌门清绝宣布只收女弟子以后,华山的好手便更如凤毛麟角。 为了抵御外敌,也为了提高华山的地位,掌门清绝苦心孤诣的结合本门四相剑的精华创出了这样一套剑阵,就是为了合四人之力,以弥补单个弟子功力的不足,威力当然非同小可。 偏偏四个弟子对敌经验尚浅,加之错把白衣人当成“淫贼”,所以才剑剑不留情面。 白衣人虽无伤人之心,但却也绝不想为他人所伤,所以当四相阵发动到“天罗地网”时,白衣人的成名绝技“包罗万象”终于出手。 等到黑衣人觉察为时已晚,他只能大呼一声“兄弟手下留情”,同时,身形如一只黑色的大鹏般加入战团。 白衣人何尝不想手下留情,可是四相剑阵确实非同小可,如果留手,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四人所伤,所以只能在心里暗暗叫苦。 黑衣人刚一加入战团,立刻感受到了这股无形的压力,于此同时,“天罗地网”与“包罗万象”终于碰撞到一起。 黑衣人只能尽力去从侧旁卸去大部分的剑气,但是白衣人的“包罗万象”何等厉害,剩余的剑气也足够摧碑裂石。 更何况,“包罗万象”有个特点,遇到的阻力愈强,它产生的反击也愈大。 所以四弟子功力最深的大弟子便承受了这一式几乎大部分攻击。 黑衣人只听到一声痛楚的惊叫,接着一个瘦瘦的身影便倒了下去。 虽然血溅胸前,但是一双眼睛还是像星星般的闪亮。 那是白衣人第一次看见这双眼睛,也是他第一次看见黑衣人会用那样一种眼神去看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 可是当时,他正是“包罗万象”劲力未全收回之际,根本无心去多加理会这一瞬的变故。 他似乎记得,三个小姑娘哭得就像是三个泪人,马上抬着伤者寻医去了。 当时,黑衣人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异样。 可是,经过这事,两人也没有了喝酒的兴致,于是匆匆别过。 那是在三年前,发生在通州的往事。 如今,他竟然又看见了那样一双眼睛,而且,竟然是在黑衣人的小屋中。 白衣人只能再次感叹世事的无常。 {三}此情彼义两难全 一个三年前差点死在自己剑下的人竟然成了自己最好朋友的老婆,而作为最好的朋友,他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他此次除了要赴三年前的约会以外,本来还有很多话要说,可是现在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诚意的倒个谦,请人原谅三年前的那一剑之事,还是应该亲热的叫一声嫂子并且说祝他们白头到老。 可是他知道这些对于这个茅屋的主人来说,根本不重要,因为他们需要的也许只是平静的生活,长长久久的厮守。 两个人柔情脉脉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实在找不到一个可以剥夺这一切的理由。 爱并没有错,永远不会有错。 也许错的是方式、是时机。 白衣人又在苦笑,他只有用手里的酒杯堵住了自己的嘴。 黑衣人道:“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话想跟我说,可是......我现在……”。 白衣人道:“我明白,现在我只有一件事求你。”他双眼注视着自己的朋友,目光中写着两个字理解。 黑衣人的眼中似乎也有东西在闪动,“好,你说。” 白衣人道:“我现在只想你好好的陪我喝几杯酒。” 酒不是好酒,但是两个人却醉的很快。 也许他们本来就喝的很快,还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想快点醉。 可是,醉的再厉害,也会有醒来的时候。 当人清醒的时候,一切还是要去真实的面对。 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但求一醉呢? 不知何时,女主人又已经伫立在门口。 傍晚的夕阳照着她瘦瘦的身形,朦胧的长发,显得更加令人怜惜。 但又有谁能看清她眼中的目光,听懂她内心的声音。 她是不是也宁愿自己喝醉? 酒醉会醒,就像落下太阳第二天会照常升起。 一样的光和热,一样的从东到西。 也许只有在阳光下,才没有悲哀,才没有等级,因为阳光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慷慨的。 白衣人只觉得自己的头疼的厉害,疼的仿佛要裂开。 是不是每个酒醒的人都特别讨厌早上的阳光? 黑衣人已经不在了,也许他正在陪着自己温柔的妻子一起为客人准备早餐,也许他正在自己的田地里愉快的耕耘。 是他已经习惯了早起,还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醉? 无论如何,白衣人只知道,自己该走了。 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只要你愿意。 至于是否幸福,那就只有选择的人自己知道了。 白衣人苦笑了一下,忽然觉得很释然。 他已决定去向主人告别,并且真诚的祝愿他们幸福。 能够看见自己的朋友幸福,这总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想到这些,白衣人的头好像不那么疼了,窗外渗进的阳光仿佛也柔和了许多。 阳光渗入的缝隙,现在正有阵阵的饭香传来。 庭院中也已经传来了黑衣人热情的邀请声。 白衣人这才发觉,自己竟真的有些饿了。 早晨的原野一片静谧,虽然有阳光,还是可以看见远方山脚、林间微微的雾霭以及未曾消散的露珠。 就像是薄薄的纱衣,点缀着一颗颗闪闪发光的宝石。 饭菜虽不丰盛,却很可口,这岂非正如早晨的空气,有些凉,却很清新。 吃一顿饭总不会耽误太多的时间,所以现在已经到了话别的时候。 “我要走了”,白衣人道。 “是的,我知道”,黑衣人道,“但你至少应该让我送送你”。 竹林。 依然是被荒草几乎遮盖的小路,只是这一次两个人走的却很慢。 “你知道,在我的屋后,有一座小山,山上有一座寺院,叫玉佛寺。”黑衣人首先打破了沉默。 白衣人没有说话,他知道黑衣人这时说这番话一定有他的理由。 “寺院虽然不大,可是里面供着的神仙却很灵验。”黑衣人继续道,因为他知道白衣人一定在听。 “好多人都会去哪求神祈福,雪儿也经常去。”提到雪儿,黑衣人的语气明显温情了许多。 “偶尔我也会陪她一起去,但是每次她都只是让我远远的等着,也从来不告诉我她到底和神仙说了什么话。” “我只能看见她很虔诚的敬香礼佛,恭恭敬敬的磕头叩首”。 黑衣人的语气越来越舒缓,白衣人仿佛也看见了那个瘦瘦的正在下拜的身影。 “我不知道佛祖是不是真的能保佑她,但是我每次都在发誓,我一定会尽我所能保护她,绝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黑衣人的语气很坚决,也许只有这一瞬间,才能够让人感觉到他是一个昔日无敌的剑客。 “我知道你一定很奇怪性情古怪的华山清绝怎么会同意我们的婚事,你也一定很想知道我们怎么能够走在一起”。 白衣人承认,这些都是他想问的。 “你一定听说过华山有一条尽人皆知的门规。” 白衣人知道,黑衣人说得一定是华山弟子不准成亲这一条。 尽管江湖中人对清绝定的这一条门规褒贬不一,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清绝说的话华山弟子绝对没有人敢违抗。 “难道就没有一个例外?”这是白衣人第一次说话,因为他知道“雪儿”就是华山弟子。 黑衣人当然明白白衣人的意思,所以他很快的道:“绝对没有一个例外,也许只有一个办法。”黑衣人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只有一个办法?”白衣人心中一动,道:“难道是脱离师门?” “是的,因为只有不是华山弟子才不需要遵守这条门规,除此之外别无它法。”黑衣人凝视着远方,仿似正在和遥远的神灵对话,也仿似正在回忆某个瞬间。 “但我听说,华山弟子要脱离师门一定要废去武功,难道,她已经?”白衣人已不忍心再问下去。 “是的,所以,你应该知道,雪儿是多么需要我在她的身边。”黑衣人的目光中忽然充满了柔情,这是一种只有真正深爱自己妻子的丈夫才能拥有的柔情。 白衣人垂下了头,缓缓的道:“我明白了,现在她除了你已一无所有,所以,你应该陪在她的身边,让她知道她的付出是值得的。” 黑衣人没有说话,过了好久,他终于轻轻的说出了两个字:“谢谢。” 谢谢,有时候并不是真的谢谢。 它指的也许是理解,也许是感激,更也许是一种语言无法表达的情感。 而这种情感,是有些人永远无法体会的。 这个白衣人便是人称“白衣神剑”的白天启,据说他手中的长剑早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自他出道以来,历经大小千余仗,罕闻败绩。 甚至有人说,他的剑早已是天下无敌。 而黑衣人,则是人称“一叶不扫倚秋风”的叶秋风。 关于他的故事不是很多,人们只知道他和白天启不但齐名,而且是过命的交情。 因为他虽掌中有剑却很少出手,所谓“一叶不扫”大概由此而来。 三年前,叶秋风忽然在江湖中离奇的失踪。 有人说他已经被仇敌杀死,有人说他独自去了海外的仙岛。 更有人说,他就是死在了自己好兄弟白天启的手里,为的当然是天下第一剑的头衔。 也有人秘密的传言,三年前曾看见叶秋风全身是血,在华山下出现过,身上似乎还背负着一名华山的女弟子,但是摄于清绝的威严,没有人敢大肆张扬。 谁能想到,叶秋风就隐居在无名的深山小屋中,正在过着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也许分离本来就是为了下次的相聚。 看着白衣人渐行渐远,黑衣人却还是伫立在哪久久不动,仿佛若有所思。 ----他是否想起了以前两人一起闯荡江湖,快意恩仇的日子? 不知何时,黑衣人身边出现了一个瘦瘦的身影,伴着一声叹息,把一件长袍披在了他的身上。 那个身影当然是飘雪。 “秋,其实,如果你愿意,你本可以和他一起走的。”飘雪悠悠的道。 叶秋风转过头,右手轻轻揽着自己妻子的香肩,柔声道;“你知道,我是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飘雪道;“我知道,你答应过我的事就一定会办到,可是,我却不想看见你为难的模样。” 叶秋风看着爱妻的眼睛,目光中满是爱恋,他坚定的道:“你知道么,只要能够和你在一起,我今生再无它求。” 一阵风吹来,轻轻掠过两个紧紧偎依的身影。 没有人注意到,飘雪悄悄转过头,两行清泪已无声的流下。 “你一定知道天启此次来的目的,但是他却什么也没有说,是因为我吗?” “是的,我知道,但是他没有说,只是因为他知道说了也没有用,毕竟江湖中的事已与我无关。” “江湖中的事,难道江湖中最近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飘雪一言既出,已有几分后悔,她本来不是一个多事的人,可是今天却不知为何总是心神不宁。 叶秋风沉吟了一下,而后才慢慢的道:“我虽然早已不再过问江湖中的是非,但是有些事还是会听闻一些。” 飘雪理解,因为这个世上本来就没有一个地方是绝对的远离纷争的,而有纷争的地方,就一定会有江湖,她在等着叶秋风继续说下去。 “大概半年前,江湖中突然出现一个神秘的组织,自称‘吾苑’。” “‘吾苑’,好奇怪的名字!” “是的,听说这个组织到处宣扬‘天下之土,莫非吾苑,天下之士,莫非吾子’的思想。” “他们的目的呢?”飘雪偎依在叶秋风的怀中,近乎喃喃的道。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但是每一次一个新的组织的建立和壮大,必然伴随着江湖的腥风血雨。”叶秋风的语气有几分沉重。 “他们虽然出现只有半年,但却壮大的非常快,如今已经控制了江南几乎大半的水路盐道,漕运码头,加之官府勾结,已颇有势力。” “老百姓又要受罪了。”飘雪不无担忧的道。 “是啊,他们虽然处在最底层,但人数却非常庞大,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加之没有组织,没有反抗能力,所以,他们每次都是门派争斗最直接的受害者。”叶秋风道。 “世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你争我夺,打打杀杀呢?”飘雪怅然若失的道。 “因为利益,无止境的利益,确切的说,是因为某些人为了满足自己对财富的私欲、对权力的渴求而致天下苍生于不顾,致朗朗天道于不顾。”叶秋风的语气已带着些许的愤怒,手也紧紧的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但是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愤怒大多时候是解决不了丝毫问题的,在有些人眼里,怒火远远没有刀剑有效。 他的剑就曾是最利的那柄,可是现在,这柄剑还能像从前那样锋利吗? 叶秋风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又有一阵风吹过,但是却多了几份寒意。 {四}死神像花儿一样 这里距茅屋的距离并不近,可是对于两个紧紧依偎的爱人来讲,天下又有什么距离是遥远的呢? 也许,他们真的希望这条路能一直走下去,永远没有尽头,那样就会少了很多烦恼。 选择和被选择是不是都是一种烦恼? 飘雪依偎着叶秋风,眼前就是他们的小家。 一样的篱笆,一样的柴扉,一样不知名的小花。 每次这个时候,飘雪都会仔细的把这一切深情的看一遍。 就像是对自己的孩子一样逐个亲切的问候。 用心去和它们说话,说只有她们才能听懂的话。 只是这一次,听众好像多了一个,那是一朵艳丽的小花,虽然很艳,但是如果不仔细看,还是很难发现。 “好漂亮的花啊,秋,你看”,飘雪兴奋的连忙指给叶秋风看。 顺着飘雪的手指看去,叶秋风看见了篱笆下的角落里,有一朵蓝色的小花,不大,但是却闪着不同于别的花的诡异的光泽。 叶秋风好像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两眼的时间有多短,只是一瞬。 但就是这一瞬,一切却起了变化。不止是那朵花。 篱笆忽然长出了手,手上有短短的bishou。 柴扉忽然迎面飞了过来,就像长了翅膀,还带着一阵猛烈的罡风。 不知名的花丛中,忽然崩射出万点寒星,就像是花儿的蕊。 所有的这些,都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叶秋风。 叶秋风也动了,虽然刚才的一瞬他的注意力被短暂的吸引,但是那也仅仅是一瞬而已,一瞬过后,叶秋风已经开始动作。 他把飘雪掩于身后,右手拔剑、出剑一气吓成,没有人能形容那一剑的速度,没有人能形容那一剑的光芒。 bishou在距离胸口一尺的地方,握着bishou的手已经被剑分离。 柴扉在距离身前半尺的地方,已被一脚踢开。 但是最要命的还是那万点寒星,几乎距离叶秋风的要害只有几寸。 叶秋风的剑忽然起了变化,一种匪夷所思但却让人心旷神怡的变化。 一道绚烂的剑光在身前一闪,那万点寒星突然如石沉大海,消失不见。 而这一切,只不过是短短的一瞬。 这一瞬过后,似乎又出现了一瞬暂时的宁静。 而后,叶秋风的身前腾起了一阵蓝色的烟雾,那朵蓝色的小花忽然炸开。 叶秋风竖剑防身,同时携着飘雪,身形骤退。 烟雾中却再没有什么古怪发生,慢慢转淡、消散。 烟雾后又露出了矮矮的竹篱。 一切似乎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的样子,连那扇柴扉也还是好好的掩着。 只有叶秋风和飘雪知道,刚才那一瞬他们已经从生到死走了一遭。 “雪儿,你没事吧?”叶秋风关切的问。 “我没事,你有没有受伤?”飘雪急急的道。 “放心,就凭他们还伤不了我。”叶秋风的嘴边突然出现了一丝微笑。 飘雪的心忽然觉得很踏实,没有人知道这时候、这一丝微笑对飘雪到底能意味多少东西。 ―――一种比语言更能令人踏实的东西。 “他们是什么人?”飘雪道。 “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们应该是东瀛的忍者。”叶秋风沉吟道。 “东瀛忍者,他们不是专以暗杀为业吗,为何找上了我们?”飘雪道。 “因为有人主使,忍者只为财卖命。”叶秋风道。 “会是什么人呢?,难道和‘吾苑’有关?”飘雪道。 “但愿不是,否则也未免太快了些,太巧合了些。”叶秋风淡淡的道。 飘雪当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他们的身份以及住所,目前为止只有一个人知道。 而这个人刚一离开,这批忍者就出现了。 恰恰这个人又是叶秋风的好友――白天启。 如果这一切不是巧合,那真是太可怕了。 飘雪几乎已不敢再想下去。 她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了这背后一定深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飘雪道。 “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可能我们要暂时离开这个地方一段时间。”叶秋风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 他实在不忍心告诉飘雪这些,因为他知道这个家对于飘雪意味着什么。 “你的意思是他们还会来,是吗?”飘雪幽幽的问。 虽然她已经知道答案,但她还是忍不住要问。 这里曾是他们一起生活三年的地方,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桌一椅无不凝聚着她的汗水。 这里曾是他们温暖的家。 “刚才的只是中级的忍者,所以他们在利用色觉的忍术时,才会留下那样一朵蓝色的小花。”叶秋风道。 “你说,是那朵小花暴露了他们的存在是吗?”飘雪道。 “可以这么说,至少那朵小花让你发现了异样。”叶秋风道。 “其实忍术并不是魔法,更不是鬼怪,忍术是一门集合了易容、伪装、器械、烟火、药物和武功的派别,忍者也是活生生的人,只不过是经过专门的训练,能够利用一些必要的装备更好的伪装、隐藏和保护自己而已,当然,他们的最终目的还是杀人。” “因为不是魔法,所以就难免受到一些限制,也就是说忍术不是完美的,总会有破绽。” “你是说,刚才那朵蓝色的小花就是他们的破绽?”飘雪道。 “是的,因为他们要使自己隐身在小屋周围,所以他们就必须利用色觉的忍术让我们的眼睛产生错觉,觉得一切的颜色还是和以前一摸一样,但是毕竟固有的颜色是不会消失的,所以他们就将这些颜色转移并集中于一点,忍术的级别越高,这一点就越隐蔽。”叶秋风道。 “你说他们只是中级的,就是凭那朵小花推断的吗?那么如果是高级的忍术,会是什么样子的破绽呢?”飘雪道。 “也许是一只蜜蜂,也许是一粒石子。”叶秋风道。 “那真是太可怕了,天下真有这么神奇的忍术?”飘雪道。 “是的,不但神奇,而且残忍。”叶秋风道。 没有风吹过,连一丝风都没有, 但是飘雪的背上却感到了寒意,一阵防不胜防,无所不在的寒意。 “秋,那我们要去哪里,难道天下还有地方能躲过他们的追杀吗?”飘雪道。 “有,也许只有一个地方。” “哪里?” 叶秋风出神的凝视着远方,过了好久,他才用一种缓慢而又近乎崇敬的语气道:“一个很遥远、很神秘的地方。” {五}是海市不是蜃楼 海外有山,名仙山。 海有多广阔,仙山就有多遥远。 没有人知道仙山到底在哪里,甚至没有人知道仙山到底有没有。 但是人们还是相信。 因为人们愿意相信。 因为意愿,所以梦想、憧憬,所以存在。 至少可以存在心中。 因为心无界。 你知道海市蜃楼吗? 我知道,听说那是一种神奇的自然景观,可惜虽然美丽,却不存在。 可我知道这个地方是真实存在的,而且,绝对比你想象的要更神秘、更美丽。 现在我们要去哪?海市蜃楼吗? 是的,是海市但不是蜃楼。 我们要走多久? 也许很久,但是如果运气好的话,一个月后我们就能到达了。 这就是飘雪和叶秋风在离开小屋前最后的对话。 然后,他们先乘马车走陆路,而后经运河到了海口,最后在海口的码头他们转乘了一艘出海的商船。 这是他们行程的第十五天。 经过半个月的舟车劳顿,飘雪明显有些疲惫,但还是勉强的挂着笑意,因为她不想让叶秋风担心。 她知道,叶秋风现在一定有很多事要想,一定有很多决定要下。 她知道自己帮不了什么忙,但是她知道自己可以让叶秋风觉得安心。 所以她一直在尽力保持笑容,笑容有时候就是证明我很好的意思。 叶秋风当然看得出来飘雪的辛苦,但是时间紧迫,别无它法。他只求能平平安安的到达他想要去的地方。 一但到了那个地方,不但飘雪可以获得绝对的安全,而且他还可以得到很多关于“吾苑”的情报。 他很自信,而且对此毫不怀疑,理由只有一个---因为只有他知道那个地方所具有的神奇的力量。 现在,叶秋风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茫茫的大海在让人觉得渺小的同时,也可以让人忘却很多烦恼和忧愁。 ------也许只有先看轻,然后才有可能放下。 于是,他对飘雪道:“从现在开始你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个好觉了,想睡多久都没关系。” 商船开始一直向东航行,五天后开始折向南方。 就像一支离弦的箭划过湛蓝的海面。 刚开始的时候,还可以看见零星的小岛和过往的船只,后来,眼前只有茫茫的大海,一望无边。 海是神奇的,虽然柔软,但却是最难跨越的沟堑。 这道沟堑可以阻断仇恨,遏制贪婪。 也许只有这个时候,造物才让我们明白什么是非人力可为。 但是如果你勇敢而真诚的投入到海的怀抱,这里就是你的港湾。 你可以把世俗的一切铅华洗净,可以除去一切虚假的面具和遮掩。 在海的摇篮里,你可以变成一个婴儿,获得重生。 睡眠,睡眠,还是睡眠。 叶秋风和飘雪终于得到了充足的休息,现在他们的体力和精力已完全恢复。 只是,四顾望去,没有一点海市的影子,除了海水还是海水。 这时,已经是出海的第十天。 飘雪已经不再向海上张望了,毕竟看了十天的海水实在没有什么特别。 而叶秋风每次当飘雪问起,都会笑着说:“快了,就在前面”。 第十三天,微风,轻浪。 大海依旧平静如常。 但是船上的人却有了变化。 飘雪发现船长和船员的神色仿佛都有些特别,好像都在担心什么,但是又刻意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有时候,船长和年纪比较大的船员好像还会激烈的争论些什么。 飘雪很奇怪,可是身旁的叶秋风却只是闭目养神,飘雪暗暗的感到,一定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了。 也许,就和他们要去的海市有关。 终于,第十四天到了。 飘雪算了一下,现在马上就是叶秋风所说的一个月了。 可是船的航向依旧没有变。 只有中午的时候,船长宣布从现在开始为了大家的安全,请大家都尽量留在舱内。 理由是,最近的海域可能会有大风。 傍晚时分,舱内。 叶秋风悄悄摇醒了昏昏困睡的飘雪。 “觉得有什么不对吗?”叶秋风压低声音道。 “没有啊,哪里不对?”飘雪的睡意尚存。 “感没感到船的晃动比以前轻了好多?”叶秋风道。 “是的,是比以前轻了”飘雪静了一下心神,仔细听了听,然后道。 “知道吗,这说明这艘船已经停下来了,而且一定是离陆地很近的地方”,叶秋风的眼中闪着光。 “陆地,你是说这茫茫的大海上我们的船靠上了陆地?”飘雪一下子睡意全无,声音也立刻放低了许多,“陆地的意思是不是就是说我们已经到了海市?” 叶秋风没有回答,只是冲飘雪点了点头。 而后他道:“现在,我们应该抓紧时间休息,等到了半夜,我们就走。” 飘雪的心忽然跳的很厉害,她只觉得很兴奋。 她很奇怪叶秋风为什么能这么冷静。 她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而且,她知道,自己的双眼一定也在闪着光。 现在,她只怨时间过的太慢。 月色如水,海风轻轻。 茫茫的大海上竟突然隐隐出现了一个城市的模样。 只是,这个城市正被一层浓浓的云雾笼罩着。 无边的大海,如水的月色,突兀的被云雾笼罩的城市。 可能和不可能竟然在这一刻共存。 现实和神话竟然在这一刻模糊。 飘雪感到一种异常的诡异。 奇怪的是,她竟没有丝毫的惊恐,反之竟是满腔的兴奋。 从一出舱起,她就一直沉浸在这种情绪中。 以至于叶秋风如何躲过看守,如何偷得了一艘小船,她都没有半点印象。 直到叶秋风轻声的呼唤自己上船,飘雪才仿佛如梦方醒。 于是,月色下出现了一条小船。 两个人正划着浆,直向那层浓浓的云雾里驶去 {六}石林、铁浆、飞舟 有船,真的有船。 石林中的神秘之船。 一条真真切切的船。 “秋,那就是来接我们的船?”飘雪道。 “是的。”叶秋风道。 “它从哪里来?”飘雪道。 “石林,就是我们面前的石林。”叶秋风道。 “不是来自月亮?”飘雪道。 “当然不是。”叶秋风道。 “可是你刚才一直在看月亮。”飘雪不无戏谑的道。 月亮中当然不会有船,虽然人们经常说新月如舟。 可是月亮却真的可以和船有某种关系。 有时候,世事就是如此奇妙。 “是的,我刚才看月亮是在计算时辰,因为我要等潮水下落,好露出石柱下面的铁索。”叶秋风道。 原来有时候眼睛看见的东西,不一定就是真相。 因为真相往往需要用心去体会。 就如同叶秋风的眼中有月亮,心中却是铁索。 而飘雪的眼中和心中却只有月亮。 “那铁索就是你们联络的工具吧”飘雪道。 “是的,如果没有那条铁索,外人根本无法和里面进行联络,也就不会有船来接我们了。”叶秋风微笑道,这还是自登上小船以来叶秋风第一次笑。 那是一种轻松的笑,一直发自心底。 因为,那艘石林中出现的小船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飘雪暗暗打量,发现这艘船首尾全长不过丈余,船身在月色下闪着黑黝黝的光,看不出是用什么制成的,也看不出一点铆钉的痕迹,简直是浑然一体。 船上无帆,光溜溜的没有一点装饰和标志。 只是在船头站着一个矮墩墩的汉子,精赤着上身,露出健硕的肌肉,腿上裤脚高挽,小腿青筋暴流,两只脚掌却明显比平常人大了很多。 “水兄,你好,多年不见想不到神威依然不减当年,这一次,又要麻烦你带我们闯石林了。”叶秋风抱拳礼道。 那姓水的汉子一言不发,只是眼光向飘雪扫了扫,然后用手中的船桨重重的在船舷上击了一下。 飘雪只听到一声金属撞击的脆响,不禁暗暗心惊,原来这船和船桨竟全是纯钢所制。 看那铁浆,一根少说也得有一百来斤,可在那汉子手中却似寻常木桨一般举重若轻,膂力实是惊人。 “多谢,水兄!雪儿,我们上船。”叶秋风说着以一手托在飘雪肋下,同时纵身二人上了船头。 那汉子又扫了飘雪一眼,目光中满是惊异,但马上用手中的铁浆向舱内一指。 船舱不大,刚能容下两人。 叶秋风将飘雪安置在船中央的位置,自己就坐在飘雪的后面,同时解下衣带将自己和飘雪牢牢地绑在一起。 飘雪注意到那汉子一直冷冷的打量着自己,眉宇间似有些不大耐烦,似乎碍于叶秋风的情面才没有发作。 此时,叶秋风已经一切准备停当,飘雪只听他道:“水兄,可以开船了。”同时,又听见叶秋风在自己的耳边轻声说道:“雪儿,把眼睛闭上,什么都不要想,有我在呢。” 飘雪虽然不知道叶秋风的用意,但还是顺从的闭上了眼睛。 她感到叶秋风正用双臂从后面紧紧的环抱着自己,心里觉得十分甜蜜踏实。 然后,她就听到了一声巨响以及木条四处飞溅的声音。 接着,就觉得船陡然加速,自己像被突然抛了出去,同时从船身感觉到了一股剧烈的震动。 飘雪只觉得自己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涌到了头顶,胸口空空的但是却像压了一块大石那样喘不过气来。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片树叶正在急流漩涡中打旋,又像是一棵枯草在猛烈的风中飘零,耳边充满了呼呼的风声,船桨击水的声音,一切都不由自主,不知道要飞荡到那里。 飘雪禁不住紧紧的抓住了叶秋风的手,那是一双依然温暖而有力的手,飘雪觉得自己似乎好过些了。 这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第一次是在三年前的通州,自己受伤倒在叶秋风的怀中。 第二次是自己被逐出师门之后,又是叶秋风把自己抱下了山。 一想到这些,飘雪就会感到很甜蜜。 过了一会儿,飘雪感觉自己渐渐适应了这种震动,忍不住悄悄的睁开了眼。 这一下不要紧,飘雪马上就看到船前面那奔腾的激流,弦旁飞溅的水花,以及一根根犬牙交错的石柱正在向自己迎面扑来,仿佛要把自己和船一起嚼个粉碎。 而那个汉子正赤脚站立在船头,用手中的铁桨在水中驾驭着这只铁舟。 只见他左扳右扳,铁舟便在一条条看起来似乎刚能通过的缝隙中曲折沉浮的航行。 有好几次,飘雪明明已经看见避无可避,但那汉子总能在危机关头化险为夷,使铁舟不致撞击到石柱上。 飘雪注意到,这些石柱间有很多天然的缝隙,连在一起就宛如一条条天然的航道,只是在她眼中,这航道每条都差不多,更像是一个杂乱无章的迷宫。 石柱上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记,但是那汉子挥浆行船却绝没有丝毫的犹豫,仿佛早已对这里的水路了然于胸。 而他竟是赤脚站立在光秃秃的船头上,任船身剧烈颠簸,却纹丝不动,这等下盘功夫又是怎生了得。 飘雪看了一会,只觉得心荡神摇,说不出的难受,连忙又把眼睛闭了起来。 这样过了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飘雪明显感到船身的震动小了很多,速度似乎也没有那么快了,这才又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然后,她就看见了一个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的宛如仙境的地方。 {七}山内的桃源 这是一个小山谷,四周有山环抱。 谷内幽静、安详,每棵花花草草好像都在尽情的享受自己的生命。 绝对没有风,但空气中却似有一丝温馨在静静的流动。 让每个在这里的人都能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惬意。 叶秋风和飘雪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连日的紧张和疲惫似乎一瞬间得到了释放和解脱,整个人觉得很舒服。 飘雪禁不住像个孩子似的跳了几下,又原地转了几圈。 哪个女孩子不爱花,哪个女孩子不爱美呢? 而现在展现在飘雪面前的事物,又岂是一个美字所能形容。 看着飘雪的样子,叶秋风也现出了笑容。 毕竟他已经好久没看见飘雪这样开心,这样童心流露了。 他心里暗暗的为自己带飘雪来这里而庆幸。 人的一生要做很多决定。 不管是被迫的或是自愿的,在决定之后都会有一个结果去等着承受。 而叶秋风这次的决定是正确的。 那边,那个姓水的汉子已经收拾好了船具,看见飘雪这个样子只冷冷的说了一句:“少见多怪!” 然后,一俯身已经将舟浆扛上了肩头。 飘雪闻言小嘴一撇道:“有什么了不起,有些人以为自己有点蛮力、会划个船就可以对别人说三道四了吗?” 那个汉子本来已经准备离开,闻言停住了脚步,冷冷的道:“那你倒说说看,什么样的人才算是真有本事。” 叶秋风一看情形不对,赶忙向飘雪拼命的眨眼。 飘雪当然明白叶秋风的意思,但却故意装作看不见,两只小手在腰间一叉道:“要我说啊,这个所谓的石林也没什么了不起,只有你这样的笨人才想出这个笨方法,其实凭我秋哥哥的本事,自己靠轻功就可以进得来,是不是,秋哥哥?” 飘雪说完,还故意示威似的“哼”了一声,同时,把头一扭,再也不看那汉子一眼。 果然,那汉子闻言脸色立刻变得忽青忽白,似乎马上就要发作。 这边的叶秋风心中暗道:“糟糕”,他知道这位水兄极不善言辞,但脾气却是出名的火暴,连忙向那汉子抱拳道:“水兄,雪儿年轻不懂事,信口戏言,还望切莫放在心上,小弟在这里先谢过了。” 那汉子闻言,强自压住了火气,转身向着谷中一角快步走去,只冷冷的扔下一句:“你那个秋哥哥那么有本事么?” 飘雪一听,又想出言反驳,但这边的叶秋风早已纵身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示意千万别再多言。 飘雪气得在地上连连跺脚,但是那个汉子早已头也不回的去了,转眼就消失在谷中。 “气死我了,秋,你为何不让我说他几句,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看着那汉子走远,飘雪犹自愤愤的说。 “雪儿,你不知道,这位水兄性格就是如此,但却极为古道热肠,我想你是误会他了。”叶秋风道。 “是吗?”飘雪心里还是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