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打不过必须跑
苏长莫几人站在道场角落处,平平无奇的有些扎眼,钟无魅华服美玉,仙气十足,但高一尺本就是个只身行走的野修,平日里最讲究一个财不外漏,自然不在意这些表面功夫,南宫溯雪虽是美艳,但又不喜奢华,一身绿裙亦是寻常大户人家女子的简单装束,苏长莫更不必多说,自从知晓达歌所送青衫水火难侵,极难有损,便日日不离身,自以为终于是个俊俏读书郎,但在他人眼中一眼就能瞧出是个还未从俗世泥潭拔出脚的入门玄修,只配得上素净二字罢了。 一道道比着剑气更为犀利的目光虽频频而来,但大多只是扯着一边嘴角,轻蔑一笑,从始至终,未有一人来此打个招呼亦或找找麻烦,钟无魅闭目而立,心头掐算九珠真崖的老东西们什么时辰才能姗姗而来,对外面那些冷眼,钟无魅压根不在乎,这种人自己见得不计其数,为这些人哪怕懂动一个念头,都是侮辱自己,不值当,钟无魅深信,若是此时出去说自己的钟家玄孙,在场不知道有多少“一身正气”“衣冠楚楚”的少年天才恨不得叫自己一声爹,这些人的骨头,那可是比女子还软。 天上飞剑渐无,瞧着该是众人皆到,道场上方一座一座雄镇山顶的宝殿之内,五位中年男子缓缓迈步而出,虽然长得各有千秋,但脸上皆严肃非常,像学堂里那些个打人最狠的夫子,苏长莫凝神想将几人相貌看得更清些,却被身后一阵“哒哒”声引得骤然回头。 苏长莫回头瞬间目瞪口呆,一少年双脚蹬地,身子弯如满弓,双手拼命扯着一段琉璃璀璨的玉制绳索,拽着头巨大麋鹿,从苏长莫身后的一处九珠峰山间小路踉踉跄跄而出,麋鹿站定,少年伸手擦汗,手中居然还拿着个赤红果子,冲着麋鹿狠狠咬了一口,似是撒气,少年转身,眉心如嵌紫玉,苏长莫微微一笑,拱手行礼,果然,是当日那位少年。 牵鹿少年亦是微感惊讶,冲着苏长莫打了个稽首,望了眼大殿方向,又看了看四周,蹑手蹑脚走到苏长莫身边,低声道:“我是最后一个?” 钟无魅等人闻言亦是转头望去,少年倒只是嘿嘿一笑,在不行礼。 苏长莫瞧着这少年倒是在场众人大不相同,平易近人,一双眸子甚是单纯,“应该……便是最后一个了。” 少年稍显尴尬,伸手挠头,刚咬开的果子,汁水滴到少年发髻之上,苏长莫伸手欲拦,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贸然相劝,难免让人下不来台,迟疑之际,少年已经放下手来,接着吃了口果子,苏长莫负手而立,只得摇头苦笑。 “咱两真是有缘,今日是第二次见面了,上次在云端也是瞧见你了。我叫不归,道友怎么称呼?” 苏长莫拱手笑道:“苏长莫。”少年这名字,倒是稀奇。 “你可别笑话我,我也不知道师傅为何给我取了这个名,长大后本想改的,最后想想又算了,惹他老人家不高兴,犯不着。” 苏长莫微微愣神,轻笑道:“名字而已,哪有好坏。”苏长莫莫名想起了裴煜,他的名字据说也是他师傅所取,是义子也是个孤儿。 不归三两口吃完果子,左右甩开大袖,擦着嘴角汁水,嘿嘿傻笑,一点也没不好意思之感,苏长莫也被少年行径逗笑,这般模样,倒是市井气十足。 钟无魅皱眉回头,瞥了眼苏长莫,摇头叹道:“真是人以群分,和你一个傻样。” 苏长莫充耳不闻,不归倒是嘿嘿一笑,微微点头,似是甚为认同。 不归挪了挪脚步,毫不见外,轻轻挤开钟无魅,站在苏长莫身边,抖了抖衣衫,同样望向大殿方向,只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你是哪家宗门的?” 苏长莫目不斜视,竖耳聆听台上之人的高谈阔论,虽是些关于此次开采的规矩忌讳以及报酬奖赏,但苏长莫仍不想放过一丝一毫,这些可都是难得的经历,再小的事也得用心,自己本来就笨,若是万一出了纰漏,那便是天大的麻烦,这么大的宗门,无双和大叔两人,可不一定摆得平。 “我没有宗门。” 不归听得苏长莫言语,转头惊讶道:“原来你也没有宗门,我也一样,是个天地为家的山泽野修。” 苏长莫轻轻点头。 “这几位都是九珠真崖的长老,为人阴狠,此次我等可不能落他们手上,不然定会被随便找个由头,剥肤锤髓,一无所获。” 钟无魅微微转头,“你如何知晓这些事?” 不归尴尬笑道:“以前历练之际,改名易姓在九珠真崖当过一段时日弟子,自然清楚。” 苏长莫缓缓收回目光,担忧道:“那他们不会认出你?” 不归挺了挺胸膛,自豪道:“撇开修为不谈,我这易容换面的本事,也算不差,当时我只是个普通的内门弟子,没几个人认识,后来借着一次下山历练,假死离去,死一内门弟子太过稀松平常,可能到现在为止,都无人知晓我已经死去,或是忘了我曾经来过,再者如今这副模样,他们无人见过,无须担心。” 苏长莫再次看这这位瞧着天真纯善的少年,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这些江湖术士坑蒙拐骗的手段,此人怎么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真让人出乎意料。 “你不是山泽野修,潜入这九珠真崖又是为何?”苏长莫虽然清楚问这些有些多管闲事,但着实忍不住想知道眼前少年到底的善恶不分还是性子顽劣。 不归一边四下张望,一边低声道:“此事说来颇为丢人,当时年少轻狂,喜欢上位九珠真崖的女子玄修,耐不住满腔相思,为了时时能瞥见伊人倩影,这才做了如此蠢事,后悔莫及,后悔莫及啊。” 苏长莫南宫溯雪不约而同,皱眉摇头,钟无魅对不归的嫌弃之意更深了几分,儿女私情,向来误事,若是自己断不会如此行事,除非对方如溯雪妹子一般,那便是倾家荡产亦无不可。 高一尺嗤笑一声,身子后仰,转头盯着不归,“后来呢?后来如何了?” 不归同样身子后仰,苦笑道:“至今为止仍是孤家寡人,那女子根本不值有我这号人物,哀哉,哀哉。” 高一尺冲着不归重重点头,赞许道:“老兄不问结果,只为心中一片赤诚,此为大爱啊,佩服,佩服。” 不归对高一尺之言似是颇感意外,微微愣神,继而大笑道:“道友谬赞,谬赞。” 殿前五人反反复复说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收尾作罢,台下少年早已听得昏昏欲睡,这些个老掉牙的规矩,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早已能倒背如流,其实完全没得必要,无奈宗门制度礼数是一宗立宗之本,万不可废。 细枝末节苏长莫虽都记在心间,但唯一极为重视的是被轻描淡写一带而过的一句“矿脉之内玄珠,何人交到矿脉出口的主事之人手中,便算谁的”。若依此言,那钟无魅所说便多半是真,矿脉之内,可争可抢,让人意外的是,五人之中,从无一人提及不可伤人性命。 苏长莫死死盯着五人转身离去的背影,神色凝重,苏长莫隐约觉得,这无位长老似是故意避开几人,从始至终,他们说话间不断左右扫视,但未有一次看向自己这边,不只是自己疏忽还是当真如此,按理说这几人该是认识钟无魅的,本应多看几眼才是。 殿前几人身影消失,一堆身着红衣的少年从大殿之内鱼贯而出,在道场中央站定,一座与人齐高的黑色小山凭空出现在几人身后,黑山之上亦是有水有树,奇怪的是同样皆为黑色。 红衣少年缓缓开口,慈善便是玄脉入口,众人依次领取一颗记录身份讯息的玄珠,便可入内,此门十日开启一次,第三次开启之日,所有人不论有无收获,必须出来,不然一旦封门,必死无疑。 场上少年对耸人言语置若罔闻,皆是一言不发,领取玄珠,一闪而没进入黑山,众人千里而来本就为采珠领赏,然后拍屁股走人,说那么多废话又有何用。 不归数次欲言又止,身子也是左右摇晃,不断往复,苏长莫看得也是心急如焚,有什么话直说便可,为何突然扭捏起来。 “我……不知我能不能和苏兄弟几人一起入内?” 方才九珠真崖之人已经说过,所有人随意组队,只要每组五人以下即可。 苏长莫如释重负,还以为什么大事,让不归这般难以启齿,“当然可以,咱们正好五人。” 钟无魅高一尺两人眉头同时紧皱,不过转瞬即逝。 不归拱手道:“那我先行谢过苏老弟,和我一组你们亦有好处,我断不会拖累诸位,再说采珠之事,我也是轻车驾熟,手到擒来。” 苏长莫笑而不语。 钟无魅声音不冷不热,开口道:“什么样的好处让你专门选了我等作为同道之人,我倒是十分好奇。” 苏长莫眉峰微皱,钟无魅话里有话,即在试探不归,亦是提醒自己。 不归咧嘴大笑,虽钟无魅话里机锋似是毫无察觉,“我这头鹿,跑的那叫一个快,俗话说得好‘打不过必须跑’,在里边万一不敌,到时咱们骑鹿便跑,保证谁也追不上。” 钟无魅故作惊讶,挑眉笑道:“哦?里边儿还得动手打架?” 不归转头看着钟无魅,笑的人畜无害,“堂堂钟家公子,能不晓得这些?莫要玩笑,这里面的阴诡门道,你我心知肚明。” 众人皆侧目而视,心神戒备,钟无魅从始至终可是未曾吐露姓名。 钟无魅倒是突然笑的几位放肆,眼前之人,当真有趣,自己钟家玄孙的身份,除了那些各家老不死的王八蛋,少有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