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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十里亭,风中碑 上

    周患怔忡一下,心中的气竟消了,仰头出了一阵神,微微气喘着躺回原位。

    场面一度死一般的沉寂,似乎整个夜晚,除了由远及近传入耳中的虫鸣与浅风,全无半分生机。

    花娘子也保持闭口不语的姿态,只是依靠在一棵柳树的树干下,眯眼瞧着微风吹动杨柳枝条,似在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这些年,你是如何过来的。”

    不知沉寂了多久,周患忽然再次开口。

    “没爹要,没娘疼,姐姐不在,整日有一群师兄师哥催着你练武修内,除却那次出山去见识了一次赤墙巍巍的恢弘侯门,还未见过世面呢。”

    花娘子继续看着柳叶枝条,“你说,我是如何过来的?”

    周患不语。

    花娘子似是自言自语,似是对着黑暗静寂的天空道。

    “这么多年来,我师父,不,我娘说,我爹是个负心人。”

    眼神如痴如醉,脸颊笑靥如花,唇角倔强的保持着上翘的姿态略微颤抖。

    “那次逼着大师哥与我饮酒,他拗不过我,喝得多了。你别看他名誉天下前十,借着我娘的噱头定了个天下前六人‘一花’的名头,那酒量还不如我一个女娃娃。”

    “三两口就醉了,他说,我爹爹是扫雪客,叫赵疏离。”

    “我从没敢相信,那个天下第一的人,那个久居探雪城中被整个江湖称颂的城主,那个雨仪师叔的丈夫,会是我的父亲。我,不想认他。”

    周患顿了顿,强忍住哽在口中的话,没有说出口,只是静静的听着。

    “他抛弃了我和母亲,这么多年,我凭什么要认他?”

    “我知道我娘不想生下我,要不然,她怎么会以医家秘法留我在腹中那么多年……她已经有了两个姐姐,已经被那些人笑话了这么多年,她不应该生下我。”

    “不应该让我被迫接受这些,不应该让我修行折花手!”

    “因为有了内气,有了折花手,我想杀了他,杀了所有笑话我娘笑话我的人!”

    这一次,周患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心中的压抑,缓缓吐出了几个字,“赵城主,不是你爹爹。”

    “什么?”花娘子的声音忽然的变得尖锐,柳条一阵轻摆,她整个人也电射到了周患的身前,“你再说一遍!”

    周患皱了皱眉,摇了摇头,“我……我知道的,仅限于此了。”

    花娘子瞪大双睛。

    “不,你一定是在骗我,你是在骗我!”她突地一脚重重的踩在周患的腰间伤处,“你和周夜城一样,只会胡言乱语!大师哥不会骗我!”

    周患一咬牙,并未发作,尽管痛的周身肌肉都随着这一脚而不断痉挛震颤,他还是忍住没有喊出口。

    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苍白的面庞涨的发红发紫,剧烈地咳嗽开始牵动全身的伤处一齐迸裂,血水登时淌出。

    花娘子依然不依不饶的踩在伤处,香腮鼓胀,眼中写满了狰狞的气愤。

    “你是在为他辩解,你是在为他开罪!一句不是就能掩盖他这么多年对我娘绝情了吗!我不信你!”

    周患牙关紧咬,腰间仿佛被一根钢锥毫不留情的直插入骨髓,痛彻心扉。

    他心念电转,他也知一时失言说出了这个哽在所有人口中长达数十年的秘密是自己的疏忽,接下来应当如何应对……

    剧烈的喘息与不住的咳嗽很快就几乎吞没了周患的意识,可花娘子依然没有松脚的意思,周患猛地喷出一口血,险些就此昏了过去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他从牙缝间挤出了几个字。

    “映如……夫人……还……留下了……一个儿子。”

    朦胧模糊间,他感觉那只死死踩在自己腰间的脚倏一僵,而后移了开去。

    ……

    当周患再一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已经接近尾声,残阳如血般横挂在远方天端。

    身上似乎施了一些药,伤处都有清凉之感,鼻腔中弥散着一股药香,他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暗暗运气顺着早时理清的纹路继续周天运转。

    这一次,他只觉有一种说不出的疲累充斥在心间、体内,令他来不及看自己身处何处,也来不及看花娘子身在何方,便再次昏了过去。

    ……

    野望城,镇天王府内。

    “禀报王爷,城外发现少将军,已派人前往迎接!”

    “速将他带来见本王!另,命你查探之事可有下落?素普昌项上人头何在?田三敌何在?”

    镇天王坐在正位,环视室内一众镇天门客,对着跪在中央的一个身着皂罗袍的府丁吼道。

    那人还未回话,却听室外门子狂奔而入,忽道,“给王爷回,田三敌求见!”

    “现在何处?”

    “正在府外。”

    镇天王一拳重重击在茶桌上,怒意汹汹,“将他绑来见我!竖子岂敢败我大事!”

    不多时,绳捆索绑,口中含混不清的田三敌就被两个衣带整齐的府兵抬了进来,令其瘫软的跪倒在镇天王脚下,根本抬不起头来。

    镇天王一脚重重踢在田三敌的肩膀上,登时“砰”的一声闷响,后者倒着栽倒原地,激起一阵气浪。

    田三敌似乎这时才反应了过来,高高肿起的双腮充血一般,似乎方被府兵所打,此时说话还说不清楚。

    镇天王一脚过后,抖了抖衣角,朗声问道。

    “为何不见城头悬挂素普昌之头?定是你这奴才吃里扒外,偷了素小儿骨头脑袋埋了去吧!来人,给本王把这个不忠不义的狗拖出去斩了!”

    田三敌呜呜咽咽的从地上爬起来,不顾缠满全身的锁链,“扑通”一声就在此跪倒,急切的呼喊道,“王爷息怒!小人有要事禀报!”

    这一次的话镇天王倒是听的清楚,他抬手拦住跃跃欲上的随侍门客府兵,冷冷道。

    “哦?本王倒想听听,有何要事让你做出这等有违本王之事!”

    田三敌吐出一口血沫子,气喘吁吁地不住以头抢地,喊道,“小人探清了沧北义军副帅龙洐意的埋骨之地!小人前次正是为了查清此事,这才,这才误了王爷的事!王爷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