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唇枪舌剑
高手过招，妙手天成，如羚羊挂角。 秦碧如先借武神门大兴土木的机会挖了个坑，张潇反手就把那虎獬妖给放了，挖了个更大的坑拉着秦碧如一起跳。秦碧如那边毫不示弱，转手一招将计就计，那虎獬竟把大行令邵秋夕一家给灭了门。 又是大行令院出事？ 张潇闻讯后立即想到，这娘们儿是想转移视线，用这个案子把天火麒麟大妖案幕后那件事带出来。如果潇哥判断不错，邵秋夕灭门案一出，最先坐不住的必定是汉王叶辉。 果然，张潇和白宗元分开后，前脚刚到城北新家，后脚叶无影的小徒弟叶离就带着汉王谕旨赶到了。 初来乍到的张潇平步青云，一跃坐上了长安令宝座。 长安令是汉庭的官员，权力很大，却不在神圣东盟的统属序列，任命谁来坐这个位置汉王一言可决。 这官帽子当然不是白给的，有条件，限期破案。 张潇拿到谕旨印绶后便留下谢壁看家，潇哥自己立即赶往大行令院。 现场情状惨不忍睹，邵秋夕和邵子昂父子两个都被妖怪啃掉半个脑袋，其他家人有的被挖断了喉咙，有的被掏空了胸腔，满院子肠穿肚烂的恐怖景象。 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整座长安城都被惊动了。 治安衙门派来了副总捕头王弘。按察司则是许笑杰亲自出动。甚至苍穹方面也派了副院长谢峰过来，同行的还有三个戴面具的紫衣人。张潇赶到的时候，苏小仙已经带着几名捕快在这里维持秩序了。她的消息灵通得很，居然已经知道张潇接替了白宗元的事，见面就说拜见大人。 “我还没正式到任，你就知道了？”张潇笑眯眯看着她。 “长安城是秘密最多的地方，同时也是暴露秘密最快的所在。”苏小仙道：“大人的任命谕旨还没出汉宫王庭，京城里的三庭四府便都得了消息，我再怎么着也是逍遥侯府的小姐，又是长安府的总捕头。” “三庭四府？”张潇悄声道：“什么意思？” 苏小仙摆出一副这你都不知道的诧异表情，如数家珍道：“三庭就是南王庭，汉王庭和王谢龙庭，四府有次相府，逍遥侯府，公主府和忠诚伯府，如今的长安城，苍穹之下，差不多就是这七股力量的天下。” “受教了。”张潇道：“案情调查到哪一步了？有什么进展？” “治安衙门那边出动了‘三劫仵作’犬养血符老前辈，初步判定是妖怪所为，怀疑是虎獬！” “虎獬？”张潇皱眉问道：“怎么判定的？有什么根据吗？” “犬养前辈是当代仵作行的祖师爷，他天赋异禀，鼻子灵敏能嗅到三十年前的残余气味，他的判断毋庸置疑。” “犬养？听着像是瀛国人？” “什么叫像是？根本就是。”苏小仙的语气有点没大没小。 张潇不以为意，笑道：“权威专家的话也未必都可信，虎獬的来历非同小可，东陆有多少年没出现过了，这个犬养血符不大可能嗅过那东西的味道吧？” “随便你怎么想吧。”苏小仙不在意的摆摆手，随即神秘兮兮凑过来，问道：“我听说这虎獬是从你新买的宅子里跑出来的，你一定亲眼见识过了吧？” “的确跑了一只妖怪，不过还不能确定就是虎獬，更无法断定是否本案真凶。”张潇负手走向里边讨论案情的核心区域，话锋一转对紧跟上来的苏小仙问道：“这些日子见过阿汉没？” 苏小仙面皮腾的一红，道：“我见那傻子做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大约是觉得刚才的回答有些不妥，又补充道：“你弟弟天天跟毛猴子摔跤，澡也不洗，臭烘烘脏兮兮的，有什么好看的。” “你还挺有道行的，谢龙煌的秘境连谢壁都进不去，居然准你进去。”张潇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苏小仙得意一笑，道：“老院长喜欢听我唱歌。” 张潇道：“谢龙煌还有这喜好，我家里有个丫头，谱曲作词唱歌都不差。” “是叫师小红的吧？”苏小仙道：“我知道她的名字，也听别人唱过她写的歌，的确是词曲双绝，不过好像词曲作者另有其人，托她的名发布而已，我要是有那么才华横溢的填词编曲者，苏氏家主的位置都敢想一想。” “写得好，唱得好，真能当苏氏家主？” “当家主肯定没这么容易，不过也比从老院长那里把张汉带出来容易多了。”苏小仙一语道破张潇的想法，道：“你就甭动那心思了，老院长摆明了故意留下张汉，你还不明白其中深意？” 谢龙煌并不完全相信潇哥。他留下阿汉在身边，固然有成全老友巨人泰臣希望他帮忙培养阿汉的意思，同时也不乏留着阿汉在手里，对张潇隐隐形成牵制的的想法。 张潇点点头，道：“回头我给你写一首歌，你去唱给谢老院长听。” 苏小仙没废话，点头说了一声：“好。” 二人来到大行令院内宅，只听治安衙门的副总捕头王弘说道：“邵秋夕大人再怎么说也是六级下境的水系异人，居然毫无还手之力就被那妖物啃掉半个头颅去，依本官所见，那妖怪必然是精通精神念力系异力，邵大人一时不察先着了道儿，而后丧失反抗意识才会中了暗算。” “老夫赞同王副总捕头的判断。”谢峰开口说道：“这也基本符合犬养老前辈验尸后的结论，那虎獬正是一种擅长精神幻术类攻击的妖怪，而且尤其喜欢吞噬异人的脑髓。”说着，转头看向许笑杰。 这里在场的人员中，地位最尊的当然是苍穹副院长谢峰，而官儿最大的却是许笑杰。谢峰看过来，是给他面子，把最后总结发言的权力给了他。 “谢老师在这里，弟子就不发表啥看法了。”许笑杰往后缩，一眼看到走进来的张潇，连忙招手，道：“新任长安令张大人到了，他少年有为，精明强干，咱们听听他怎么说。” 张潇不好驳他面子，也想趁机说几句，免得案情发展方向被别人掌握，开口说道：“各位都是衙门里的行家，又犬养前辈珠玉在前，关于案发经过我就不做判断解读了，就说一说假如行凶的妖怪就是虎獬，咱们又该如何着手调查这个虎獬，追根溯源，从来历着手，先搞清楚此妖怪的性情特征，才好结合其特征照方抓药。” “好一个照方抓药。”谢峰道：“张大人何不说的更具体些？” “具体来说就是万物皆有其性，鸡司晨，犬守夜，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此乃生物之本能，我相信这妖怪除了吃人外，也会有别的生活习性，比如喜欢昼伏夜出之类的，只要寻根溯源找到它的来历，或许就能知道它的习性。” 在场都是人尖子，张潇这番话明显有所指，就差没对着秦碧如身份证念出来，这是老秦氏培养的妖怪了。 王弘说道：“张令尹莫非怀疑那妖怪是有人故意培养的？只要找到培养者，就不难查到其弱点？” 治安衙门是士族集团的保留地，上上下下几乎都是士族集团的人。王弘的态度就代表了谢安对这件事的立场。显然，士族集团对这个妖怪针对异人世家多次行凶的作为十分不满。 “或许还能查出那妖怪这么做的动机。”许笑杰点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有消息说妖怪是从鬼母虎穴出逃的。”谢峰道：“那里正在大兴土木，最近一个北地来的江湖门派最近把那里买下来，施工时不慎放出了虎獬，张令尹可知道此事？” 苏小仙听到这句话顿时兴奋起来。这不就是当着和尚面前骂秃子吗？哎呀，这下子有好戏瞧了。 张潇嘿嘿一乐，睁眼说瞎话，道：“江湖传言而已，我还听过一个更离谱的版本，说苍穹书院有位大人物与江湖邪教勾结，从文史馆八层阁里放出个妖怪交给那邪教的女教主培养，用来铲除异己云云，说实话，这种屁话我一个字都没相信，完全就是子虚乌有的胡乱编排，够资格进入到八层阁的大人物怎可能做这么荒唐事？”言外之音，张潇和谢壁是什么人物，怎么可能让那妖怪逃出武神门？ 这个北地神龙可真敢说啊。苏小仙心中暗自钦佩，王箭看上的男人是真虎。这可是苍穹副院长，老院长的嫡系干将，地位不如曹修道，但话语权绝不稍逊。这男人先怼了曹修道，现在又公然与谢峰对着干，他这是想干什么？ “还有这种传言？”谢峰寿眉微微一抖，眼中神光凛然注视着张潇，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种事还是说清楚的好，张令尹可还记得是从谁口中听到这个传闻的？” “陆仁甲！”张潇道：“十八行的一个工匠伙计，因为妖言惑众，当场就被我处置了。”其实这个陆仁甲的确是十八行的工匠，不过是被老秦氏的妖人给策反的叛徒。 事件发生后，张潇第一时间故意放走了虎獬，随即便命人秘密监视当时在场的几个工匠。 当时的想法是，假设是秦碧如故意在武神门挖了个坑，她不会神机妙算，不可能知道谢壁会打出那一拳，为了让事件及时爆发开来，她便必须找一个具体执行的人，这个人要在没有谢壁那一拳的情况下让虎獬暴露出来，并且及时把消息传递出去。而最有机会办好这件事的便是那几个土系异人工匠。 拾掇一个五级下境的土系异人叛徒并不能解决实质问题，也不值得大书特书。不过宰了他就等于切断了秦碧如计划里的一个中心环节。对对方无疑是一个打击。 张潇故意说出陆仁甲的名字，其实是为了观察谢峰的反应。 谢峰闻言并无明显不妥的反应，只是嘿嘿冷笑，道：“毕竟是一条人命，张令尹这么做未免太草率些。” 张潇咄咄逼人道：“除恶便是扬善，这个陆仁甲妖言惑众，吃里扒外，罪不容恕，这种人留他过夜都是罪过。” “只是这么一来不免有死无对证的嫌疑。”谢峰针锋相对说道。 张潇道：“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本官以为这个时候平息事态，阻断谣言传播更重要，杀个把佞人算什么？不管这个行凶妖孽是不是虎獬，这个级别的妖怪最好还是低调处理，这不也是苍穹派出这三位紫衣先生所希望达成的效果吗？” 苏小仙听到这里不禁赞叹，这位新令尹大人真强硬呀，哎哟，可惜箭儿不在这里，不然看到这位爷正面硬怼谢峰的风采，指不定立即打包行李去张府给人做小妾去。 谢峰也没想到张潇会如此强硬，寿眉微蹙，沉声问道：“这么说来，张令尹已经排除了那妖怪是从武神门逃出去的可能了？”这句话里又给潇哥挖了个坑。如果张潇坚决否认此事，即便是把陆仁甲灭了口，也难说没有其他泄密渠道能证实妖怪是从武神门逃走的。比如家里就有个神通广大消息灵通的小光头。 “我认为不管是武神门，还是苍穹文史馆八层，从哪里出来的并不重要。”张潇拒绝入坑，故意把苍穹文史馆拉进来堵谢峰的嘴，你要查武神门可以，但公平起见，文史馆八层是不是也得开放一下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这种搅浑水攀扯对方的手法也不算多高明的策略。 可是在张潇之前，天下间还没人敢针对苍穹这么强硬。 谢峰的面色有些难看，隐忍着没再多说什么。小秦办事不密，那陆仁甲被挖出来的太快，大大影响了他们的计划。张潇这厮生就一副铁齿铜牙，唇枪舌剑的功夫太了得，准备不足的情况下与之争辩，注定占不到什么便宜。 张潇续道：“最重要的是找到培养人，就能找到这妖怪的特征，如此一来顺藤摸瓜便能查到它出现害人的真正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