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一院子畜生
就因为这一句话，一下子浇灭了田家旺的怒火，他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田家旺从小养在田纤巧名下，老皇帝这三个字离他实在是太远了，他的人生中，接触过最大的官，就是府衙的衙役而已，就是那个每天都会去朱雀大街收摊位费的衙役，一个摊子十文钱。而那些腰间挂着大刀的衙役，他遇到了都远远的躲开，更别说是知府之类的大官了，所以老皇帝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 可这三个对他来说如天神一般的三个字，却这么直白，简单的从他这个刚刚见面的祖母的口中说出来，田家旺这是第一次明白，以前的余家是多么的煊赫！ 也许，以前的余家，是一个可以上达天听，在京城也能站有一席之地的姓名！田家旺突然燃起一股雄心壮志，但是很快，就被他自己打破了，他大字不识一个，还是老老实实的跟他媳妇做卖酸辣面吧，这样平凡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最少，他们不会担心自己会不会突然获罪被砍脑袋不是？ 不过，在见过余家老太太之后，田家旺心里便有一个想法，他想将他这个祖母带回去奉养，作为余家的后人，他是个没用的，也许给不了老太太像以前那般荣耀的生活，但是最少他可以与秀娘一起好好的奉养他这个祖母，让她可以颐养天年。 但是，余家老太太想要离开西北边陲却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余家是罪臣之后，是被发落到余家祖地的，所以，想要让余家老太离开这里，除非是堵住有些人的嘴，不然若是捅上去，他肯定会担一个不大不小的罪名的，但是幸好，田家旺的舅舅给他带了不少银票，田家旺觉得，是不是可以用银子疏通疏通？ 余家大夫人知道田家旺的想法，欣慰的再次留下眼泪，她给田家旺出主意，让他去找万星镖局的管事，万星镖局是北方最大的镖局，与许多地方的地方官都有联系，若是有万星镖局帮忙疏通，想必会更容易一些。 田家旺带着银票去找到了万星镖局的管事，说明来意之后，那管事，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便朝田家旺拱拱手，“我尽力一试，若是可以，定会给你消息。” 田家旺掏出银票，那人没有推拒，从中抽出一百两，然后说，“这些尽够了。” 等待总是焦急的，田家旺之所以着急，那是因为他知道，他们根本就没有更多的时间了，万星镖局很快就要启程，押镖到锦州去，届时他们要同万星镖局一同离开这里，不然，在等下一次万星镖局来到这里，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好在，两天之后，那管事就给田家旺递了消息，告诉田家旺，已经疏通好地方官，到时候他们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田家旺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将好消息告诉余家老太太，想让余家老太太收拾东西，准备跟他们一块走，可是却没想到，余家老太太并不愿意离开这里。 田家旺最后只好去求助余家大夫人，最后不知道余家大夫人与余家老太太说了什么，余家老太太这才同意与田家旺一同离开这里。 等他们从西北边陲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三月了，这一路他们紧赶慢赶，也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终于到了锦州，田家旺归家心切，在锦州的岔口，田家旺就与万星镖局请辞，自己赶着马车回到了青州府。 他们计划的三个月的形成，这一走就走了大半年，快到青州府的时候，田大嫂还忍不住跟曼娘说，“月娥应该已经生了，就是不知道生的是丫头还是小子。” 余家老太太坐在马车杭一直闭目养神，这一路上，他们坐在这马车上，田大嫂跟她说了许多田家的事情，话里行间，自然不能没有住在他们隔壁的徐家，所以，虽然还没有见过张月娥，但是余家老太太已经对住在田家隔壁的张月娥已经很熟悉了，知道她很厉害，有一个身好手艺，还教会了秀娘酸辣面，让田家旺和秀娘赚了不少银钱。 没错，田家旺此时还是叫田家旺，他还不能姓余，至少在余家沉冤昭雪之前，田家旺还不能是余思泽！ 不过，田家旺也没有那么在意就是了，对于家旺这个名字，他还是挺喜欢的，就是田这个姓氏，他不在想要了！ 马车停在了田家的大门口，田家旺扶着马车上的女眷下车，然后便推开了田家的大门。 率先听到动静的是坐在院子里洗衣裳的听书，她一边洗衣裳一边腹诽，想当初她还是裴家的二等丫鬟的时候，什么时候给主子洗过衣裳啊？就连她自己的衣裳有时候都推给三等或者四等丫鬟洗的，主子的衣裳那都是有专门洗衣裳的婆子负责，可是现在倒好，吃不好住不好就算了，现在给田歌一个人洗衣裳还不够，还要给田歌的娘洗衣裳，幸好她不好做饭，不然，没准这做饭的活也要压在她的头上了！尽管田歌总是向着她，但是田歌又没有给听书什么实质性的好处，活倒是给她安排了一大堆，听书从一开始的感激到现在的麻木，也只不过用了半个月而已。 听书听到动静，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男人搀着一个老太太走了进来，听书懵了一瞬，“你们找谁啊？” 田家旺看着自家院子里坐着的小丫头，也蒙了一瞬，“你又是谁？” “我是裴家的丫鬟，你是……”听书皱起眉头，她是听说过，田家还有一个大哥，不过据说这个大哥与田歌娘的关系不好，带着妻女探亲去了，难不成这就是田歌的大哥？ 田家旺也皱起了眉头，“我是田家旺，你是裴家的丫鬟，为啥在我们家？还……”田家旺看向听书手里的衣裳，那意思很明显，那就是你既然是裴家的丫鬟，为何在我家洗衣裳？ 听书脸色一红，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十分的窘迫，是啊，她身为裴家的丫鬟，为什么会在这里给人洗衣裳？给田歌洗也就算了，毕竟他们家少爷让她过来照顾田歌的，可是田歌的娘凭什么也要让她洗？听书气的直接将衣裳摔在了木盆里。 田纤巧本来在厨房炒菜呢，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她拿着锅铲就走了出来，一看到田家旺，她瞳孔一阵紧缩，“田家旺你还知道回来！” 田家旺一看到田纤巧，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余家在余家祖地遭受的一切，他左手忍不住握拳，脖子上青筋直露，“我怎么不能回来？这是我家！” “你家？！你别忘了这个院子是我的！”田纤巧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然后她说，“你给我滚！我家里不欢迎你！”田纤巧说道这里还挥舞了一下锅铲，就好像如果田家旺不离开的话，她就要挥舞锅铲赶人了！ 田家旺咬紧牙关，脸色涨红，现在的这一幕，让他十分的难堪！他刚才还说，先在这里凑合一阵子，等他们将城外的庄子要回来之后，他们就上庄子里住，可是没想到，他们刚到这里，就要被人赶出去了！可是田纤巧说的也没错，这院子本来就是田纤巧的，这田纤巧又不是他亲娘，将他赶出去也是无可厚非的，可是，田家旺却不甘心！为何不甘心？ 田纤巧做出这种事情，害死了她的亲娘，还害的他与真正的亲人失散了这么多年，并且，间接的害余家妇孺在余家祖地过的不好，这一切都与田纤巧脱不了关系，他还没有报复田纤巧呢，田纤巧居然还敢赶他走？！ 就在田家旺气的不行的时候，他旁边的老太太突然开口说，“这个就是将你偷走的那个人？” 田家旺但心头的怒火一下子就被浇灭了，他十分恭顺的点点头，“祖母，就是她，是她害的我娘难产而亡，还在我四岁的时候将我抱走了，这么多年，我认贼做母，对不起我娘，对不起余家啊！”说到这，田家旺眼眶微红。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田家旺想到过去十多年他像个傻子一般，将田纤巧当做亲娘一般孝顺照料，他就觉得难受！这是他的仇人啊！都说弑母之仇，不共戴天！可是他却认贼做母这么多年！田家旺眼睛变得红彤彤的，不知道是伤心的，还是气的！ 田纤巧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用锅铲指着田家旺，“你，你要干什么？我可警告你啊，你可不许乱来！” 就在这个时候，余家老太太拍了拍田家旺的手背，“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急什么？因为她而搭上自己多不值得，你要知道，这一切都有定数，现在先任她猖狂得意，等老天爷都看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派人来收她了。” 奇怪的是，那老太太拍了拍田家旺的手背，田家旺原本暴躁的情绪，居然真的平复了下来。 “祖母，都怪孙儿无用，将祖母接过来，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田家旺有些失落的说。 谁知道，余家老太太听到他这么说反而笑了，“不就是落脚的地方么，怕什么？这世上，只要是用银子能解决的事情，那根本就不叫事。这里住不了，咱们去客栈住不就行了？你不是说，城外还有一个庄子么？早点把庄子要回来，咱们一家子好搬过去。”说完，余家老太太环顾了一下整个院子，“这么小的院子，我住着也不舒坦，啧啧，还没有咱家下人住的地方大呢。” 这时候，一直低眉顺眼的站在余家老太太身后的蔡嬷嬷也附和道，“是啊老夫人，我记得您以前养的京巴住的院子都比这里大，除了屋子它还有一个小花园呢，假山流水一应俱全，可比这鸽子笼住的舒坦多了。” “是啊，咱家的京巴住的都比这里好，走吧走吧，地方太小，在这院子里站一会，我都觉得心口憋得慌，哎哟，这院子里还养鸡呢？这人怎么能跟畜生住在一起呢？那这人跟畜生还有什么区别？”余家老太太看了一眼墙根下的鸡笼子，有些惊讶的说。 蔡嬷嬷板着脸，上前搀住余家来太太，然后一本正经的说，“老夫人，咱们还是走吧，这院子里住的都是畜生，免得涨了您的眼睛，污了您的耳朵。” 余家老夫人点点头，被蔡嬷嬷缠着两人转头就走，只留下田家旺和田大嫂，以及曼娘抱着丫丫在这大眼瞪小眼。 余家老太太走到门口，见身后没有动静，便停住脚步，头也不回的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难不成还想跟畜生为伍？我可跟你们说，你们若是多呆一会，那就离我远一些，我可怕你们被这院子里的畜生沾染上畜生味，我最受不了这个，简直臭不可闻。” 田家旺他们这才反应过来，秀娘和曼娘两人看着田纤巧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心里畅快的不行，两人强忍着笑意，赶紧转头就走，生怕自己晚一步就会大笑出声了。 等他们出去的时候，秀娘和曼娘两人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祖母您肯定没有看见，田纤巧脸上那叫一个臭啊，真的是逗死我了！” 田家旺这时候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胸口的郁气一下子就消散了不少。他怎么没发现，他这个祖母的嘴皮子这么厉害！一本正经的骂人，真的是太出乎他的预料了，不过，看着田纤巧吃瘪的样子，的确很让人心情舒畅就是了！ 余家老太太板着个脸，“你们笑什么？我有说错么？跟畜生住在一起，那不是畜生是什么？那院子不仅地脏，人也脏得很，你就让我跟这种腌残玩意住一块？” 田家旺赶紧收起脸上的笑容，然后跟余家老太太说，“是我考虑不周了，祖母，咱真的去住客栈？” “不然呢？反正你让我住这里，我是不愿意的，这里还不如我在西北的小院子呢。”余家老太太小声的嘟囔一句。 “你们说的那个月娥，就住隔壁？”余家老太太突然想到了这一路上秀娘和曼娘两人总是提起的张月娥。